千夜背對著君節,一手拎著籃子,一手撫著肚子,一雙杏眼圓睜,好似听到了什麼可怕的話。
漸漸的,她垂下眼簾。
鳴不平嗎?是的,她的確是在替寄傲鳴不平。不僅僅是寄傲,還有這個故事里,所以無辜受害的人。寄傲的母親,那個被毒害死去的孩子,還有墨帶和飛羽,甚至是君節連提都沒有提起的王後。
所以鳴不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為什麼,在君節問她這句話的時候,她會感到震驚,會害怕,會逃避,會迷茫?
究竟,她在畏懼什麼?
「大叔,你對于兒子的事很不關心,不知道他現在變得如何的模樣,更不知道我曾經經歷了什麼。如果你知道了,或許就會明白,自己所說的,我會愛上寄傲這句話,多麼的可笑。」
君節看著千夜,肚子已經凸顯的清楚,可那背影,依舊縴弱。
「你恨他?」
這個問題,千夜問過自己多少回?可是她找不到答案,所以她不知如何回答君節。
杵在那里,良久。
「那麼大叔,你愛他嗎?對于這個你虧欠了的兒子,可曾愛過他?」
千夜的反問,同樣令君節微微一愣。
一個恨,一個愛,均是他們不能肯定的。也或許早在心中有了答案,卻不能覺察,不肯承認。
「我,虧欠了他,很內疚。」
「我是問,你有沒有愛過這個兒子?」
君節沉默了,千夜的雙眸半眯著,眼中似乎含著晶瑩的淚光。
「從未愛過,對嗎?」
「那麼你呢?你恨他嗎?」
「我……」
是恨的吧。
「恨他……」
兩個人便又沉默了。
清風夾雜著芬芳,徐徐襲來。千夜那寬松的長裙,隨著微風衣袂飛展。
這便是茅草屋中,唯一的聲音。
君節看著千夜,直直的站立著,好似這屋旁的樹木,僵硬了身軀。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寄傲與這女子之間,或許存在這樣的痛苦回憶,可這女子說恨的時候,多麼的綿軟無力?
當初看著心愛的女人,最後一刻猙獰的笑,他怎樣的恨,怎樣的怨。只是如果有人問他,真得恨她嗎?他又會怎樣回答?
從不輕易說愛,也從不輕易說恨。卻對著女子說了那個時候的全部。君節大王,不過如此而已。這是他們的緣分,起碼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知道在君節大王身上,發生了什麼。
只是這女子,卻不會明白他的內心,終究怎樣的情感。這世上,再也沒有誰比那個給了他愛同時也留給他恨的女人,更加了解他了。
「千夜,你與寄傲……」
你與寄傲,並非恨意。恨一個人,不是這樣的。純粹的恨,會令你咬牙切齒,哪里還有心思反問我的感受?你與他的恨,卻是因為無法承認愛而披上的偽裝,這世上如此做的,也都是痴男怨女。
君節,是想要如此對千夜說的。只是這句話還沒來的說全,他便瞬間冷下表情,快速閃到千夜面前,伸手一揮,示意千夜安靜。
好亂的氣息,卻是地地道道巫師的能力。他一時大意,竟沒有覺察。這人,躲在暗處多久了?
「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藏?不如出來一見,果然有什麼事,當面才能說得清楚,不是嗎?」
千夜頓了一下,原來是有人暗中埋伏。
君節大王游離各處十幾載,自然不會是沖著他去的。那麼這個或是這些人,就一定是沖著她肚子里孩子來的。
是冥兮他們搬來的救兵了?可看著君節大王緊張的迎敵狀態,救兵絕非等閑呀。
這邊,空氣中凝結著緊張,而就在茅草屋旁的大樹後,慢慢走出來一個人。
走得極慢,絲絲的光亮映在他的臉上,久久不肯離去。一道道如同流離的閃光,順著他唇,他的鼻,他那絕美深邃的眼,還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劃過之處,只見得蒼白。
千夜渾身抖了一抖,睜著大大的杏眼看著走出來的男人。而她面前的君節,在皺眉之後,還是冷冷淡淡地問了話。
「閣下,尊姓大名?」
感受不到何種屬性,從未有過的怪異。君節才會直接問對方名號,知道了身份,才好估量彼此之間的戰斗力。
只是他這樣問的時候,卻沒看到身後千夜的表情。
秀美緊蹙,千夜看著身前的君節,他,竟然在問他尊姓大名。
寄傲,直直地看著君節。這個男人,留給他最後的記憶,便是那張慈愛的笑臉。
不苟言笑的父王,獨獨肯對他笑。只是不久之後,卻漸漸忽視了他,甚至有的時候,面對了,卻視而不見。知道那一夜,他決定離開的那一夜,才有再一次展開了久違的笑容。
——寄傲,你準備好做一名巫師了嗎?——
現在,他終于明白原因了……
看到寄傲那種眼神,幽深的瞳仁,看不出其中的感情。可那眼神,看不出感情卻足以令人窒息的眼神,令君節的心一陣陣的慌亂著。
而就在此時,千夜才挪了挪僵硬的唇,顫抖著說道︰「寄傲……」
君節,呆住了。
寄傲,他的兒子。已經長成了男子漢,已經認不得了。突想起剛才,怎樣一板一眼地問了他的名字。又看到寄傲,那垂在身側緊握著的雙拳。一股子酸楚,不由得蔓延全身。
可是君節的表情,依舊呆呆的,依舊淡淡的。
寄傲,隨即看向他身後的千夜。
千夜的眸子,因為吃驚睜得圓圓的。在與他的目光相踫之後,千夜垂下了眼簾。
他怎麼來了?病得好厲害,怎麼回來?是來救她的嗎?就像上一次被血魔教劫持一樣,拖著中了咒術的身子,來救她的嗎?
三個人,兩個屋內,一個屋外。彼此相對而立,卻沉默不語。各自的表情,掩蓋了各自的內心,只是君節和千夜,卻不知寄傲此時,多麼需要知道他們真的內心。
「父王,太久不見,您也不記得我了。既然問起,我總要回答,這樣,才是對長輩的尊敬。」
寄傲的聲音,有點古怪。不是素日里听到過的冰冷,或是邪魅,卻有些抖,還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感覺。
那種,酸酸的感覺。
「我,是焰國大王,火之巫師寄傲。不知君節大王,可听清楚了?」
這一句,千夜听得明白了。寄傲,這分明是在置氣。以他的性子,僅僅因為君節的一句問話,不至如此。那麼究竟是因為什麼,令寄傲這樣氣惱?
千夜不由得捂著匈口,眸子里的淚光也泛起了不尋常的光。
難道說,寄傲听到了她和君節大王,適才說過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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