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恐懼的雨季終于結束了,太陽再次成為了世界的主宰。只是經歷了太長時間的暴雨,潮濕依舊籠罩在人們四周,使得天氣異常悶熱,喘息也變得困難起來。
神殿外,圍了好多的人。有貴族,有平民,他們將神殿圍得水泄不通,從高高的柱台上望下去,只能看到無盡的人頭,如同浩瀚的海洋,不著邊際。
此刻的神殿中,正進行著一場葬禮。珍寶女嬰的尸首,將在神殿里接受火葬。
而主持這一葬禮的,就是這可憐女孩兒的親生父親,焰國大王、火之巫師寄傲。
一身赤紅長袍,蒼白的發束在身後,寄傲跪在祭台前,而祭台上,安靜地躺著他的女兒。
神殿中,靜悄悄的。因為這里的神聖,除了火之巫師與侍奉神殿的侍女外,便只有千夜一個外人,同樣靜靜地跪在殿門口。
一雙烏黑的大眼楮,卻如同巫師的袍子一般紅腫著,千夜,一眨不眨地盯著祭台上穿著盛裝的女兒。生前得不到公平的對待,死後,卻被披上了公主的華服。皮包骨頭的小小的身子,好像身下的祭台一般,僵硬冰冷。
可即使這樣,千夜依舊擔心,擔心那冰涼的大理石祭台會凍壞了她的寶貝,她的女兒。
在遭受了每日一次的涼水浸溺後,她便被拋棄在這石台上,自生自滅。不會說話,不能動彈,時常饑渴難耐,加上重病纏身,那小小的孩子,如何忍受著一天天的渡過?
千夜的心,好像被無數尖刀戳刺著,疼得不能呼吸。而讓她更加不能接受的,還是身前的大紅色衣袍的男人,孩子的親生父親。在那樣殘忍地對待了她之後,還特意將她接回王宮接受治療,卻在同時繼續折磨著她,生生將她的女兒折磨致死。
而現在,他竟然就跪在石台前,假惺惺地為被他害死的孩子主持著神聖的葬禮,那樣的虔誠,那樣的悲傷。這個男人,才是最會演戲的虛偽的魔鬼。
囡囡,看著這樣的父親,你還會原諒他嗎?囡囡,就算你依舊肯原諒他,身為母親的我,也無法容忍。
固然,他是你的父親,卻更增添了他的罪惡,母親會將讓這禽舍不如的男人,償還他所有的罪孽!
囡囡,你听到了嗎?安息吧,只願你來世,托生幸福的家庭里,有一個愛你的母親,有一個疼你的父親……
寄傲,那雙絕美的眸,緊緊閉著。長長黑黑的睫毛,上下踫觸到一起。原本,那孩子的眼楮與他的一般模樣,可在緊閉的時候,卻像著她的母親。
囡囡,我的女兒,我的寶貝。為什麼不給父王多一些的時間來彌補曾經的罪過,為什麼忍心留下父王一個人活在無盡的愧疚與悔恨中?
不,囡囡一定是想活著,不是為了自己還未曾好好看過這世界,好好感受這世界,開口叫一聲爹娘,愛,與被愛。而是更加不願親生父親承受這無盡的痛苦。因為囡囡,是善良的孩子,善良的不願傷害任何人,哪怕是曾經傷害了她的人。
可是我的囡囡,身不由己,病得太厲害了,病得無藥可醫了。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就是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
可是囡囡,你不要舍不得,父王雖然注定下半生要在痛苦中度過,可父王的身邊,還有你的母親。父王,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以此彌補對你的傷害。
囡囡,你听到了嗎?安息吧,偉大的火焰神,你可也听到了我的心聲?我一再借著您欺騙世人,這是我的罪惡。我願為此付出一切,只求您在天國照顧好我的女兒,讓她,能得到在人間不曾有過的幸福。我願為此,獻出一切……
緩緩睜開眼眸,深邃的瞳仁浸在閃爍的濕潤中,寄傲站起來,雙掌慢慢合十,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石台上的女兒,便將掌心用力一踫,那石台上的小小的身子,瞬間燃起了火焰。
周身浸在赤紅的火焰中,映射著她蒼白的小臉泛起的鮮紅,好像她並沒有死,只不過是睡著了。待到她睡醒了,便會睜開那既像父親又像母親的烏黑的眼眸,露出她可愛善良的笑容,叫一聲爹娘。
神殿中,石台旁,赤紅的火焰中,孩子的尸首慢慢化為灰燼,最後,就連那灰燼也消失不見了。
而她的父母,一個站著,一個跪著,都一樣的靜靜地,默默地看著她最後的路,心中下定了各自的決心︰
從今以後,我不再讓她受到傷害。我會用我的全部,連帶著女兒的份,愛著她,護著她。
從今以後,我不再會受到傷害。女兒遭受過的全部,連帶著我與所有無辜之人的份,一並奉還給他。令他明白什麼這種撕心裂肺的痛,究竟是什麼滋味……
從神殿回王宮的這段路程中,千夜與寄傲同坐一輛馬車。馬車四周圍著層層的紅紗,外面衛隊看不到車中的情景,自然也看不到高傲的王,此刻如何成了無怨無悔的靠枕,任由身邊的女人,依偎著。
千夜,就那樣無力地依靠著寄傲,眼淚不住地留下,無聲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能揪人心肺,寄傲的眉頭,始終緊皺著。
「從今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了。」
听到千夜的話,寄傲便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囡囡是獨一無二的,可新的生命會讓我們不再這樣痛苦。」
千夜,便閉上了眸子,好像在他的懷中睡著了一樣。
寄傲,為了得到我,才裝出的這番模樣,我已經看的夠了,听夠了。囡囡的葬禮已經結束,你以後也不會再提起她了吧。
請你,不要再提起她。因為你每一次提起她,都令我感到惡心。我擔心會抑制不住這樣的情緒,露出憎惡你的表情。
不是怕死,而是怕在死之前,不能讓你嘗盡痛苦!
回去之後,兩個人都沒吃東西。寄傲在千夜的宮殿里過得夜,不用說,自然又是與千夜無盡的纏綿。
都是為了平復心中的痛而歡愛著,可目的卻有著天壤之別。
在寄傲又一次釋放雨她身子里的時候,她滿含著淚水與汗水的臉上,寫滿了無助。那樣盈盈地看著他,最後,用顫抖著的聲音,幽幽說道︰「寄傲,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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