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石屋中,燈火通亮。沒有機關陷阱,沒有彪形大漢,更沒有陰險小人,只有一個被苦苦尋找的男孩子,直直地站在中央。
看著進來的父母,他的小眉頭緊緊皺起,那種將心中千萬悲痛只化作清淡一皺的模樣,與他的父親完全一致。
看著那對小小的眉頭,做為母親的千夜,一下子忘記了所有,只想撲過去,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可她的手被寄傲緊緊握著,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
對峙,三個人的沉默。本是苦尋了好久的孩子,卻只能這樣干看著。
「洛寓,你的名字很好听,是誰給你起的?」
這句話是寄傲說得,千夜看了看他。好家伙,她還以為他那樣的高傲脾氣,會板著臉指責兒子。誰知,卻來了這麼一句套近乎的話。
不愧是焰國最高層呀,沒學過心理學,可很會跟人打交道。
洛寓那小眉頭緊了緊,可他還是回答了。
「我的父親!」
「哦,冥兮是吧。他是個很出色的人,焰國三將之中,腦子最好使的一個。可如果深究起來,武藝和膽識也是最好的。即使現在的處境,我依舊不否認,對他的欣賞和欽佩。你的名字,能由他取,的確,很不錯。」
無論是葬龍、墨帶還是千夜,對于他尊敬的父親,無不詆毀辱罵。可這個男人,這個給了他生命的男人,卻在贊美他的父親。
洛寓,那小眉頭舒展了好多。再怎麼聰明,他也是個孩子。有人贊揚他的父親,他感到很開心。所以對于寄傲的話,他也開始信了起來。
「我父親他,真得曾是你的手下?」
「關于這一點,我沒必要欺騙你。因為這是很容易求證的事。」
「他背叛了你,你不恨他嗎?」
「他有他的立場,他是這里的人,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背叛我。不是為了金錢地位才出賣他的主子,所以我不恨他,也不輕視他。可是他,卻在逃離的時候,搶走了我的妻子,還有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我,不能原諒他。」
洛寓的小眉頭又皺起來了。
「我不信。」嘴上這樣說,可他真的不信嗎?這個男人與那個是他大伯的男人說了一樣的話。他早已經有了疑惑。只是他不願意去相信罷了。可之後,被帶回這個他曾經被帶走的地方,發生的種種,又逼迫他去懷疑,去思考。
可即使如此,他總有一個信念。無論其他人怎樣,父親,總是愛他的,總是不會傷害他的。
而相信父親,那麼對面的兩個人,就始終是他仇視的男女,輕易拋棄了他的父母。
「我也不指望你能相信,畢竟他撫養了你八年。換做是我,我也不會相信被我仇視了八年,又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父母。」
「那你想怎麼樣?」小家伙很有氣場,這樣仰著頭望著對面高大的男人,完全不畏懼他。
「我只想知道,你的父親,他對你說了什麼。畢竟他奪走了我唯一的兒子,令他如此痛恨著我們。我總該知道了原因,對嗎?」
洛寓垂下眼,想了一想,隨後又抬起頭,看著寄傲。
「那個白頭發的沒有告訴你嗎?」
「我沒見到他,他離開了。」
「那麼……伯父……那個絡腮胡子的,沒告訴你?」
千夜一頓,握著寄傲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這孩子,他,他沒想過被他刺中的伯父,會死去嗎?那樣毫無心機的稚女敕的聲音,听得千夜,好像被針扎了一樣的疼。
寄傲皺起了眉頭,那樣直直地看著孩子,一字一字地說道︰「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便死去了。」
洛寓頓了一下,便垂下眼,一只手,揪著衣服的一側,不由得扯著。
寄傲接著說道︰「他臨終之前,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你,帶你回家,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好好撫養你,讓你成為火之一族最出色的巫師。他說,你本質不壞,而是受了太多的苦,心里的苦,可即使如此,你還是保留著一份善良,就如同你在母親月復中時,我感受到的火焰的本性一樣。所以,我們才來到這里。可是你卻說,你不相信我們的話,你只相信你的那個父親。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因為我知道冥兮待你一定很好。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所以你不願意相信。所以,起碼告訴我他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讓我知道我的兒子是怎樣變成了我的仇人,讓我能對在天上的王兄,有所交代。洛寓,說吧,這八年,你經歷了什麼,都告訴我。」
沒有質問他這里究竟藏了怎樣的陷阱,也沒有強迫抓他回去。寄傲只是讓洛寓說出自己的經歷,而且做了那麼多的鋪墊,一點點引他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千夜知道,他這樣做一定有目的。雖然有著一顆比他更疼愛孩子的心,可她的心計不足,想要哄回兒子,寄傲要比她更拿手。所以她只是蹙著秀美,安靜地看著寄傲一步一步的行動。
洛寓的小手停止了撦拽,只按在大腿外側,微微地抖著。他喜歡墨帶,很喜歡。他不像他死,可又不能讓父親失望。
那個滿臉胡子的伯父,那樣的溫柔,不像白頭發那樣逼迫他,也不像面前的親生父親如此的冷靜。他對他,是真正的愛護,令他有種不由自主地親近感。
可是那樣的伯父,卻死了。因為他不得已的一刀,死了。
「他……他真得那麼說?」
「你不信?因為是我告訴你的,所以你不信對嗎?可他,的確是那樣說的。我不會用我死去的哥哥來欺騙你,也不願看到你不相信我的表情。可我還是要告訴你。因為他比我早知道你的存在,也比我多愛了你八年。為了能尋回他的佷兒,他苦苦尋找你了八年,風餐露宿,付出了所有,找了你八年。可最後,卻被你一刀殺死了。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他。」
洛寓的眼淚,就那麼流了出來,他趕緊抹去了,那個樣子,真得像極了跟父母置氣,不肯屈服的小孩子。
千夜側過頭,默默垂著眼淚。而寄傲,只是皺著眉頭。
「洛寓,告訴我,這八年,你都經歷了什麼,全部,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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