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幾乎虛月兌了。可眼楮張開時,卻在那散落一地的床單中,發現了一點舊色。
千夜直起身,搖搖晃晃的走過去,彎腰拾起,竟然是荷包。
荷包,初來這里時,帶給她好多疑惑的物件。是隱咯媽媽親手縫制的,是那個千夜唯一可以思念父母的紀念。
當然,這里還有兩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本該仇恨的男人,卻是她最在乎的男人。
是冥兮留給她的嗎?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因為葬龍是巫師,不會錯過這個給寄傲報仇的機會。可他將荷包放到這里是什麼意思?是在嘲笑她嗎?
顫抖著拆開荷包,里面發霉的糖塊竟然還在。千夜的身子又開始抖,她將糖塊掏出來,狠狠丟掉,隨即握著荷包,放到匈前。
隱咯媽媽,那個男人不值得你喜歡。下輩子,一定要找到一個值得你愛的男人,哪怕只是最平凡的農夫,只要是真心愛你的,就會幸福。
抬起淚眼,千夜看著葬龍。葬龍也猜到了那荷包和糖塊的意義,皺眉看著她,只有隱咯還在發傻。母親是不是瘋了?之前那樣的叫喊,現在又對這個破荷包流眼淚。
可是他哪里知道這些?在他出生之前,他的隱咯外婆就已經死了。
「葬龍……」
「嗯?什麼事?」
「你知道寄傲在哪里,對嗎?」
葬龍的眉頭微皺,洛寓也終于不再呆傻,他望著白頭發的,小手緊緊攥成拳。
葬龍輕嘆一聲,對千夜說道︰「不一定還在原來的地方,因為並未深埋,也發了水。另外就是,他的樣子……」
「帶我去。」
千夜這句話說得那樣堅決,再也不是剛才發瘋或是無助的模樣了。葬龍只有再次嘆息,輕聲說道︰「跟我來吧。」
出了屋門,雨竟然停了。這場連下多日的大雨,就在這一瞬間停止,仿佛是天上的寄傲為了迎接妻子而施展的法術一般。
千夜領著兒子,跟著葬龍來到城東山林上,來到琉璃說過的那個埋葬的地方。
大水沖過這里,再也看不到以往的痕跡,到處都是流線狀的泥沙,濕濕軟軟,仿佛隨時都會將人陷下去。
看不到尸首的蹤跡,千夜便跪在濕軟的土地上,伸出那縴細的手指,不斷挖掘者泥沙。洛寓也跪在母親身邊,一同挖掘者。一大一小兩雙手,都是那樣白皙縴弱,可卻不顧一切地挖掘者,任由泥沙劃破了指甲皮膚,滲出血痕。
葬龍急了,趕忙拉起他們,無可奈何地說道︰「有我這個土之巫師在,還用得到你們嗎?」
說罷,他雙掌合十,隨著清脆的聲響,那些泥濘的沙土好像被賦予了生命,很听話的紛紛浮起,一塊一塊好像懸浮在空中的帶了色彩的雲。
如此一層一層的浮起,直到他們找到了他們要找的。
那,應該是尸首。沒有浮腫腐臭,沒有傷痕累累,因為已經被燒成了炭黑色,完全月兌離水分,只看到十幾塊斷裂開來的黑塊。
千夜一下子跪坐于地,右手捂住嘴巴,葬龍將又換了個收拾,浮起的泥土便落到一邊去了。
看著那七零八落被泥土染濕的黑塊,上面還掛著些許黃色的土壤。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千夜面前,卻怎麼也拼不出寄傲的模樣了。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她就那麼看著,渾身也如同觸電般顫抖著。
洛寓已經看不下去了,他跑到一旁,背對著那些黑塊,小手依舊緊緊攥著。
「那不是父親,那怎麼可能是父親。白頭發的你是在戲耍我們,是在戲耍我和母親……」
他碎碎念著,可卻沒有絲毫埋怨葬龍的感情,那聲音听上去,那樣的悲哀和心痛。他早已知道這些就是父親,被摧殘了尸身的父親。可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焰國大王寄傲,怎樣高貴驕傲的男人,怎麼會是這樣的死法?
千夜听到了兒子的自言自語,哭得更凶了。葬龍走到她身邊,也坐在地上,與她一同望著寄傲的尸首。
「你這樣在他的面前哭,他會難過的。千夜,不要讓他這樣露于人前,我們好好埋葬了他吧。」
千夜閉上眼,抖得那樣厲害。她無聲地哭泣著,很久很久。
隨後,她睜開婆娑的眼,慢慢站起來,親自將那些七零八落的黑塊,一塊一塊抱起來,挨著放在一起。
完全沒有因為那是人的尸塊而害怕,她不要任何人的幫助,只自己那樣吃力地搬動著,直到所有的黑塊挨在了一起,她蒼白的臉上已滿是汗水。
只是與淚水交錯著,分不清彼此。
在搬到最後一塊時,突然有個紅色的物體掉落下來,千夜放下尸塊,拾起那紅色物體,竟然是寶石。
這塊,就是寄傲送給囡囡的寶石,是她親自編制好了手鏈,囡囡又將這手鏈給了父親。告訴父親,這就是妻子和女兒的替代,囡囡和母後將一直陪在父王身邊。
千夜流著淚看著,然後她將寶石放到衣帶里。隨後掏出了舊荷包,放到尸塊邊。
對著這些黑黑的尸塊,她突然笑了起來。血淚中的微笑,仿佛即將凋謝的花,淒涼而無助。
「寄傲,好走,我和兒子都沒事了,所以不要牽掛我們。只是……只是倘若不麻煩,想起來,就回來看看我們。讓我,也能在夢中,再見你的臉,听到你的聲音,看到你的笑容,感受到你溫柔的吻,和大手撫模著我臉龐的溫暖……如果不麻煩……一定會來……看看我……」
然後,她便一直重復著後面一句,同時伸出手,捧起泥土,灑在尸塊上。
一下一下,一把一把,尸塊和那破舊的荷包漸漸被掩埋起來,她轉過頭,洛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邊了。
小臉,蒼白得厲害,緊咬著嘴唇,已經流下了血跡。
「洛寓,來,給你父親磕個頭。他也是愛著你的,讓他能安心上路。」
洛寓一下子跪在地上,像是搗蒜一樣不停地磕著頭。雖然泥土柔軟,可他雪白的額頭上還是破了皮,紅腫一團。
「父親……父親……對不起……對不起……還有大伯……對不起……」
千夜哭得幾乎不能喘息了,葬龍扶起他們,隨即施展法術,將寄傲的尸首牢牢掩埋在下面。
當晚,他們在一戶人家借宿,千夜坐在門口,接著微弱的月光,重新開始編制,編制著手鏈……
為您精選好看的言情小說,請牢記本站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