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關進了漆黑的石屋,千夜卻無法淡定。她親眼看著高貴美麗的茂姬長公主怎樣的下場,而當這石屋中再次見到光亮時,那樣的悲慘將要在她的身上重現。
茂姬的慘狀,孩子的慘死,一幕一幕,如同被剪接的影片,不斷循環播放。循環著,茂姬變成了她,孩子變成了洛寓。
縮在牆角,雙臂抱著雙膝,額頭抵著膝蓋,千夜的身子微微發抖。
寄傲,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們……
自從飛羽走後,便再也沒有人來過了。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冥兮倒好像被供養了起來。可他現在的心境,竟不如被毒打時的好受。
君節,真得是他的親生父親。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那麼父親他,可是知道這件事?以前,應該不知道,可他刺殺了君節的事情曝光後,父親也應該猜得到。因為他的母親就是父親的妹妹,這也是他為什麼能生活在父親身邊的緣故吧。
母親,為什麼要為君節生下孩子,又為什麼將他交給父親撫養?而父親,又如何被母親欺騙了身份,心甘情願地撫養他這個佷兒?
冥兮感覺得到,盡管父親那般的冷血,可對他,總有一種難言的感情,即使在猜出他的身份後,依舊如往昔般待他。
他,真得好想知道曾經的故事,親生父親、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故事。
可他,又要以何種心態去了解這件事?可以裝出滿不在乎,可以裝得冷血無情,可他,殺死了親生父親,這將是他心中永遠的陰影。
冥兮側過頭,他無法阻止自己去想那一刻,當他用刀子刺向君節時,君節分明的發愣,而在他的刀子刺進他的身子里時,君節臉上閃現而出那復雜的表情。
現在他知道了,那表情的含義。
頭疼,疼得好厲害,他低垂著,眼中漸漸有些濕了,他想,是因為頭疼。
如此的心境,折磨了他六七日的時間,寄傲,再一次出現時,他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可他的臉,卻憔悴了許多。
冥兮仰起頭,看著對面的男人。那是他的親弟弟,可他們之間,卻只有恨。
「冥兮,我再問你一遍,忌恆將會怎樣對付粼國之王?」
冥兮慘然一笑。
「我不會說的。」
寄傲便也笑了,他示意左右一下,左右上前。可並非將冥兮怎樣虐待,卻是解開了束縛他的繩索。
冥兮微微皺眉,他不太懂寄傲的意思。這個焰國之王,是又想起什麼辦法來折磨他了嗎?
寄傲看著冥兮,也皺起了眉頭。
「你走吧。」
「什麼?!」
他,真得不太懂了。
寄傲,卻依舊那樣的淡然。
「你是父王臨終之時都在牽掛的人,我放你一命,算是我對父王的尊重。可父王已經死去,你我的血脈之情也在此了斷,再見,便是路人。所以倘若你繼續助紂為虐,就是我的敵人,我也不再會顧念什麼。」
「你就不怕我將你復活的事告訴給父親?」
「他早晚會知道。告訴他,好好照顧囡囡,因為那是他唯一可以用來要挾我的籌碼。萬一囡囡有半點閃失,我將傾全國之力,殺你們片甲不留!」
冥兮不再說什麼,他就那樣走過去,在走到寄傲身邊時站著,他問道︰「現在的你,不再是父親的對手了。」
「誰知道呢。」寄傲給了他這樣的答復。
冥兮走了,在他離開後很久,寄傲依舊站在這宮殿之中。
這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愚蠢的決定,他心中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與他有血海深仇,可他,別無選擇。
父王,身為兒子,我只能為你做到這一步。倘若日後,繼續以仇人身份相見,我將不再會手下留情。
轉過身,看著空蕩蕩的殿門,那雙眼眸,透露著怎樣的悲哀。
所以父王,請你保佑你的孫女,保佑她能夠平安無事,保佑火之一族不再有痛苦離別,保佑兒子能夠鏟除忌恆……
然後呢?
寄傲苦笑,然後,他們將迎接世界末日的到來……
整整十日過去了,每一次光亮的再現,不過是有人進來送飯送水而已。千夜就在這一次次的驚恐絕望中度過了這十日,仿佛度過了半生的漫長。
驚恐、擔憂、憤怒、思念,混在一起,是對神智的摧殘,千夜也幾近崩潰。
終于,再一次的石門打開,進來的,不再是手端飯食的奴才,而是彪形大漢。而被這樣反復幾次的千夜,在見到那些大漢之後,所有的驚恐呈幾何倍數爆發而出,千夜尖叫著,歇斯底里。
身子,滾燙得厲害,而一個弱女子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讓拖著她的大漢不能動彈。大漢們都很差異,要知道開始的時候,她可不是如此難對付。
幾個人一起上,將這嬌小的女人壓在身下,用粗繩索捆綁起來,而後將她抗在肩上,才得以制服。
而這時的千夜,昏昏沉沉起來,原本烏黑的大眼楮一張一合,呼吸也變得緩慢而沉重,仿佛神游了一般。
大漢們壓根就不會去管她,將她帶到了那個大的石屋中,仍在地上。
葬龍、洛寓早已帶來,同樣被捆綁著擱置在地上。而她的小女兒,正被忌恆強迫著坐在身邊,臉上都是淚水。可見到母親後,卻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哽咽的聲音。
「囡囡……不哭……」
千夜虛弱地說這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剛才還很有力氣的掙扎,怎麼此刻就如此虛弱?好熱,感覺身子里面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是她的寄傲,在遠處思念她的緣故嗎?
「母親,你怎麼了,你要不要緊呀!」
洛寓緊張的大聲呼喊,千夜听著兒子的聲音,恍如隔世一般。她虛弱地搖搖頭,便又問道︰「葬龍他……怎麼了?」
自己說話的聲音,也好像是從其他什麼地方發出的,那樣的不真實,不踏實。
「白頭發的暈過去了,他上次受的傷一直不好,都爛了。」
「葬龍……」
千夜的眼楮規律性的一張一合,就好像發困想要打盹的模樣。
「母親,你怎麼了,你究竟出什麼事了。母親!」
洛寓,母親的身子好難過,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可肚子里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燃燒,要將母親化作灰燼一樣……
洛寓,母親不可以成為灰燼,母親還要保護你們,保護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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