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千夜被移到寬敞明亮的宮殿中後,第一次踏出這間奢華的牢籠。踏出來了,才發現這里不再是影魅的府邸。
她沒問,琉璃也沒說,看樣子,這里就是粼國的王宮。
從柱台上往下走,偶然有風吹拂而過,可以聞到淡淡的稻花香。還記得他們初來粼國,葬龍曾指著那些藍色的小花,笑著對她說道︰「看,稻花之都,星宿城。」
而今的葬龍,又是什麼樣子了呢?
跟著冥兮走,看著他在前面的身影。粼國王宮之中,偶有地方與焰國的王宮好像,便產生了如此的錯覺。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個時候,能跟在他的身後,怎樣的安全與滿足。
那個時候,冥兮將軍就是她的朋友,是她在絕望之時,願意找的幫手。
時過境遷,如今的他們,卻已經水火不容了。
拐了幾個彎,除了看到一些侍從奴隸,便是重裝鎧甲的守衛。千夜知道,那些都是忌恆的人。他們盯著千夜看,因為千夜好看,也因為她竟是金之巫師繼承人。
林郁蔥蔥,一間石屋,石屋不大,可轉圈都是侍衛把手。他們見到冥兮,紛紛立正行禮,冥兮對他們點頭,便有一人,打開了緊閉的石門。
冥兮帶著千夜進入,千夜早已迫不及待。在進入石屋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了牆角的洛寓,正在給葬龍擦拭額頭。
他們轉過頭,看到千夜,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一般,都睜圓了雙眸。當千夜含著淚呼喚了他們的名字之後,洛寓才撲進母親的懷抱中。
母女兩個相擁而泣,冥兮只在旁邊站著。他注意到葬龍在看他,便移過目光。不久之前,就是葬龍破壞了冥兮的好事,將冥兮打得半死,帶走了千夜和洛寓。如今,再次相遇,葬龍,卻已是這般模樣。
看到他,他會想什麼?冥兮對著葬龍笑,葬龍只是皺著眉頭。
良久,千夜才直起身,看著冥兮說道︰「能讓我們母子二人說說貼己話嗎?」
千夜看著冥兮,洛寓也看向他。小小的一對眉頭微皺,洛寓的心中,說不出的復雜感情。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父親,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冥兮知道洛寓在看他,他卻不看他。只挑眉,裝出害怕的樣子說道︰「這屋子三個人,三個都是巫師,讓你們在一起,我能放心嗎?」
千夜微微皺眉說道︰「倘若因為我們的巫師身份讓你不安的話,那麼請問,如果我們真得要搞什麼名堂,你在這里,又有何用?」
冥兮便哈哈大笑著,說道︰「你說的很對,千夜,你變聰明了。」
然後,冥兮就真的出去了。
這一切,似乎順利了些。可千夜沒時間考慮那些。她拉著洛寓的手,三兩步走到葬龍身邊蹲下,眼眸里的,都是淚光。
「葬龍,你怎麼樣了?」
葬龍對她笑,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是沒有半分血色了。
「哭什麼,我又沒死。不過千夜,真要謝謝你了,因為你巫師繼承人的身份突然顯露出來,我們才能活著。洛寓,快,替我給你老媽磕個頭。」
洛寓耷拉著眼角,露出鄙夷狀。千夜則是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還有心情玩笑,真是個不知死活的男人。」
葬龍卻不以為意,直溜溜地躺在枯草上,卻好像躺在真皮沙發上一樣。
「不笑,難道哭?」
千夜見他這樣的伶牙俐齒,便知道他是真得沒事了。放了心,也要說些正經的了。
「葬龍,我們不開玩笑。我又很重要的事請教你。忌恆就要娶囡囡為妻,竟然還要囡囡給她生孩子。我不能容忍這一切的發生。可如果到了那天寄傲還沒有出現,我就得憑自己的力量救囡囡。你會自封自解法術,那你有沒有辦法解開我身上忌恆的封印?」
葬龍皺了皺眉,說道︰「就算我有辦法,憑你,無論是法力還是巫術,都不是忌恆的對手,你如何救囡囡?」
「總要試一試。」千夜露出很燦爛的笑容,可葬龍看得出那燦爛笑容背後的憂傷。
「在那之前,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平安離開這里。如果我救不了囡囡,那是我們母女兩個的命。你們,便要盡快離開這里。運氣好的話,遇到寄傲,幫我告訴他,忌恆太厲害了,要他放下一切恩怨,只以救出女兒為重。然後,帶著女兒離開,只做個平凡人,永遠。」
洛寓一听就急了,他趕忙說道︰「我也是巫師繼承人,要逃,就讓白頭發的一個人逃走。我留下來幫母親。」
「不行,你必須走。你是父親唯一的兒子,而且也是火之巫師的繼承人。如果失敗,不可以讓兩個繼承人都落在忌恆的手中,你明白嗎?」
「可是母親……」
「我說你們兩個。」
葬龍出聲打斷了他們。
「我說你們兩個,我說過我有辦法解開忌恆的封印了嗎?再說,千夜你有多少把握能把我們送出這里?這八字還沒個一撇呢,你們兩個在這里算什麼算呀?啊?」
千夜愣愣地看著他,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洛寓沒笑,他在看著母親笑。或許是壓抑了太久,千夜的笑竟有幾分可怕。以至于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良久,她才漸漸收起了笑容。
「封印,或許解不開。可是送你們出去,我一定能辦到。」
葬龍看著她,已沒有了那樣的玩笑模樣。
「你的辦法,可是與冥兮有關?你想,出賣自己嗎?」
千夜看著葬龍,她也微笑著。
「說不定,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寄傲,已經趕來了。」
葬龍皺眉。
「千夜,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千夜卻站起身。
「你趕緊想破解的辦法,過兩日,我再來。到時候,可別讓我失望。」
說完,千夜撫模著兒子的黑發,憐愛地說道︰「照顧好葬龍叔叔,好嗎?」
「好。」洛寓很乖順地點頭,然後緊緊握著母親的手。
「母親,你放心,父親,一定會來的。到時候我們一家子,加上妹妹,我們四個巫師一起對付忌恆,忌恆就算三頭六臂,也一定會被我們打敗的。」
「嗯,一定會。」
千夜又模了模兒子的小臉,這才轉身,咬牙離去了。
走出石屋,屋外的陽光好像火焰山中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要將世間一切的生靈變成灰燼一般。千夜抬起手,遮擋著額頭。
冥兮,就站在門口。
「說完了?」
「說完了。」
「那我們走吧。」
千夜一對眉頭緊緊皺著,看著冥兮就那樣轉過了身子。
「冥兮。」
「嗯?」
「你今天,有點怪。」
「是嗎?可能是因為要結婚了,所以興奮過頭了吧。千夜,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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