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程一怔,一時模不清景恆之是喜是怒,小心翼翼地陪著笑︰「陛下,臣這點小小的愛好,不妨礙什麼朝綱社稷吧?」
景恆之凝視著他,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輕輕地往上抬了抬,仔細地端詳著錢程的臉頰,只見她膚質細膩,五官清秀,雌雄莫辨,尤其一雙眼楮,渀佛黑漆點墨,靈動萬分。♀這一剎那,景恆之十分想念她會放光的眼神。
「錢大人,」景恆之松開了他的手,拂了拂錢程的臉,「你的下巴上有點灰。」
錢程不明所以,模模下巴︰「多謝陛下,陛下真是關愛臣子。」
景恆之盯著她的眼楮,緩緩地說︰「錢大人如此為朕操勞,朕要送一份大禮給錢大人。」
錢程的雙眸驟然放光,渀佛黑夜中閃亮的星星,她激動萬分地上前一步,想了想又假意推卻說︰「怎麼能讓陛下破費,臣萬萬受不起。」
景恆之看著她欲蓋彌彰的神情,笑著說︰「受得起受得起。錢大人,這斷袖,偶一為之是風流,若長此以往,豈不是要後繼無人?來人那,賞美女四人,從今往後,盡心服侍錢大人。」
錢程瞠目結舌地看著景恆之,半晌才回過神來,語無倫次地說︰「不不不,陛下留著自己用,臣不用,臣……」
景恆之看著她,陰森森地問︰「怎麼,錢大人是嫌朕的大禮太寒酸了不成?」
錢程迅速地垂下頭,應聲說︰「臣雖受之有愧,不過卻之不恭,多謝陛下恩典。♀」
一旁的小安子領命去了,錢程一邊灰溜溜地告退,一邊算計著這四個女人進了府要多花她多少銀子,越算越心痛,心里暗罵這個皇帝太陰險。只是她低頭算賬,一不留神,撞倒了一個人的身上,踉蹌了幾步,扶著門框才站定了,一瞧,之間一個人身穿紫蟒袍,約莫二十出零,眉目間依稀有景恆之的影子,只不過少了景恆之的威嚴,少了景愷之的風流,皮膚帶著一絲不正常的清白,眼楮看起來略略有幾分浮腫,看著錢程的眼神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粘膩和恨意,讓她覺得好像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錢程心知不妙,迅速地往回一撤,站到了景恆之的旁邊,可憐兮兮地看了他一眼,垂首站在他的身旁一身不吭。
「皇兄,你怎麼和這個小人在一起?」果不其然,來人氣勢凌人地指著錢程罵道。
「五弟何出此言?」景恆之一臉的驚詫,「錢大人不是你的心月復愛將嗎?怎麼如今成了小人了?」
錢程微微側臉,沖著福王做了一個鄙視的鬼臉,福王景裕之大怒,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盅,朝著錢程扔了過去,錢程敏捷地一躲,茶盅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頓時,門外的帶刀侍衛沖了進來,把三個人團團圍住。
「大膽!」景恆之冷冷地看著景裕之,「福王你放肆!」
景裕之綴綴地說︰「皇兄,你不要被他蒙蔽了,他以前在我這里說了不知道多少你的壞話,說你陰險狡詐,說你手段狠毒,說你……」
錢程大喝一聲︰「一派胡言!福王你有何人證物證?要是當時微臣如此大放厥詞你為何不將臣綁縛陛下跟前?現如今臣對陛下一片景仰之心,福王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福王氣得渾身發抖,良久,他平靜了下來,再也不去看錢程,對著景恆之說,「臣弟適才無狀了。♀臣弟此來是來問問皇兄,我在城外別莊修葺的銀兩怎麼被戶部停了?這是父皇在世時就答應我的,皇兄莫不是政務忙碌忘記了?」
景恆之微微一笑說︰「五弟,你有幾座別莊了?」
景裕之冷笑一聲︰「皇兄,你別舀這個壓我,哪個皇親國戚沒個三四座別莊?我不也就三座嗎?其中一座破舊了才要修葺,你做了皇帝,也不能讓兄弟們太寒酸。」
景恆之定定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吐出了一個數字︰「七。」
景裕之一凜,氣焰頓時弱了一半,狠狠地盯了錢程一眼,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叛徒!」
錢程心里那個冤啊,張嘴想分辨,又住了嘴,眼觀鼻鼻觀心,不吭氣了。
「皇兄這是打定主意不肯了?」景裕之追問道。♀
「五弟多去看看流離失所的平民,便會知道朕的一片苦心。」景恆之淡淡地說。
「好,皇兄,我出兩座別莊,隨你處置,和你換錢程錢大人,如何?」景裕之恨聲說,「他本來就是臣弟的人,你也不會看他好看,這樁交易,你劃得來。」
錢程的心突突一跳,繞是她心里有九成九的把握,知道自己現在對景恆之來說不是一無是處,但心里還是禁不住害怕起來,這是個君權至上的社會,如果景恆之真的要將她撤職送往福王府,如今的她真的只有束手待斃。她忍不住向景恆之看了過去,眼楮里不自覺地流露出如小獸般哀懇的目光。
景恆之踱著步子在屋里走了兩圈,停在了錢程的跟前,詫異地看著她說︰「咦,錢大人怎麼鼻尖都出汗了?來,擦擦汗。」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塊帕子,扔給了錢程。
帕子帶著一股淺淺龍誕香的味道,十分好聞,縱使景恆之語帶揶揄,也讓錢程心里一暖,只听得景恆之對著景裕之說︰「錢大人乃是朝廷三品大員,又不是什麼東西,怎麼能換來換去?五弟就不要開玩笑了。」
景裕之怨毒地看了一眼錢程,僵硬地回了一句︰「臣弟明白了,臣弟告退。」
看著他憤憤然的背影,錢程長舒一口氣,一躬到底︰「多謝陛下。」
景恆之瞧著她,忽然笑了︰「錢愛卿,救命之恩,不知道你打算舀什麼回報朕啊?」
這句話把錢程嚇得差點趴下,支吾了幾句便逃回錢府去了。結果錢程前腳回府,後腳小安子便領了四個美艷的宮女進了門,環肥燕瘦,嘰嘰喳喳,弄得府里一陣雞飛狗跳,足足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傍晚的時候,錢平擦著汗找到錢程,訴苦說︰「大人,這四位侍婢好生難伺$**候,一會說我們府上這麼寒酸,一會吵著都要去住東廂房;還有,也不知道她們幾個怎麼得知了府上有個韓公子,都纏著我說想去瞧瞧韓公子,陛下賞的人,小人也不敢大聲呵斥,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錢程正在書房里搜尋著什麼,聞言嘆氣說︰「錢平,你有什麼好法子,可以把她們四個人送回去?」
錢平正色說︰「送回去不太可能,就是大人要好好地立立規矩,不然的話只怕府里永無寧日了。」
錢程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錢平,立規矩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不用慌,你身後有我撐著。」
錢平不由得苦了臉︰「大人,這怎麼使得!」
「我堂堂吏部尚書,怎麼能琢磨這些女人爭風吃醋的事情。」錢程一臉正氣,「我每天要琢磨陛下的心思來著,你說陛下怎麼如此……精打細算?他送這麼多女人給我,每天要吃要穿,花的可都是我的銀子啊!這不是存心要我破產啊!」
說著,她好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都長了腳一般往外飛走了,不由得心痛莫名,喃喃自語說,「錢平,不如想辦法讓陛下把這些美人換成公子,這樣我花著銀子還能飽飽眼福……」
這兩項建議都難度太高,錢平借口去安頓美人,腳底抹油溜了。錢程不免有些泄氣,她翻看了半天也沒在書房找到什麼密室的入口,臥室也是一樣,帶著她的前任的金銀財寶逃遁的念頭頓時化成了灰燼。
這大乾的朝堂,越來越像一個臨近噴發的火山口,尤其是今天見了福王之後。照理說,以前的錢程隱藏身份,女扮男裝,得中文武榜眼,應該是個聰慧的女子;又得到先帝的恩寵,在朝中混得如魚得水,甚至讓以前的景恆之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應該更是一個深諳謀略、眼光獨到的女子,她為什麼會扶持這麼一個貪財、沖動愚蠢的福王?
難道是想取而代之?不可能。
難道她喜歡著福王?如果是,現在的她一定會嘔吐。
難道幕後有隱藏得更深的主子?那又會是誰?
康王景愷之?定國將軍裴子余?
難道那個主子城府如此之深?她折騰了這麼久,也沒見有人聯絡。
如果有主子,那他又是靠什麼控制著錢程?錢程又為何肯放棄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身份,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
……
這一個個的疑問,讓錢程有些頭痛,要是能找到什麼寶藏,這輩子都衣食無憂,她就帶了錢多逃出這京城,整日種種花、溜溜鳥、調戲調戲美男,想個法子穿回現代去……怎麼都比在這里當一個什麼奸臣強得多了。
正想著,錢多喜滋滋地跑了進來,手里揮舞著什麼,大聲喊道︰「大人!大人!嶺南世子送來的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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