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敏認識譚夜宇的時候只有七歲。@m祝願所有的考生考試順利!那一年她媽媽改嫁給了譚夜宇的爸爸。譚遠平的前妻去世前給他留下一雙兒女,譚夜宇和譚芳芳,都尚在上小學,正是需要人看顧照料的年紀。原本也不是沒有更年輕美貌的女子願意跟他,他卻偏偏選了喬敏的媽媽。少不得有人渲染兩人當年同為一個地方的下鄉知青這樣的淵源,可是事實有時比謠言簡單,譚遠平中意的更多的只是喬敏的媽媽官霞的溫柔賢淑。這樣他忙于工作的時候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只是他沒有工夫顧慮到,衣食無虞生活妥帖對孩子固然必需,心理培養和感情交流卻也許更加重要。尤其是譚夜宇和譚芳芳這樣天生聰穎敏感的孩子。
而這些疏失的直接受害者就是喬敏。彼時她初到譚家,還叫譚夜宇「宇哥哥」,對著大一歲的譚芳芳就甜笑著叫姐姐。她是早熟的孩子,從小沒有爸爸,跟著身無長計,四處打散工的媽媽顛簸流離,早習慣看人臉色,乖巧討好。然而性格和習慣這種東西,總是被環境影響的。當喬敏的示好溫順無法讓她安然在這個家里生活下去後,她另外方面的天性便被激發出來。其實到底不過是一些零碎片段,並沒有過于驚動翻覆的波折。譚夜宇的疏冷和譚芳芳的敵意就像每日的家常飯菜,是慢慢地,不動聲色地,滲進了喬敏的生命。
後來唯一一件還能被她巨細靡遺回憶起來的,是她初二那年的事。那時秋季學期剛開學,天候還有些懊熱。是一個周末。她不愛吹空調,就坐在露台上吹風,看英語筆記。中途她起來去喝水。路過譚芳芳的房間,房門打開,床上堆滿了各種衣衫,譚芳芳和幾個女生圍在床邊,東挑西撿,一邊嘰嘰喳喳,好像在討論學校校慶表演要穿的衣服。人還在客廳,就听見里面的人吵開了鍋。
「啊啊啊啊!譚芳芳,你還穿這樣的睡衣啊,太跌份兒了,我幫你扔了吧!」那個好像發現新大陸的尖叫讓喬敏還暗自有些好奇,什麼睡衣啊,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再路過芳芳房門的時候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譚芳芳也正看清那女生手里舉的衣服,皺著眉想說什麼,最後忍住了,揮揮手說︰「扔了唄,扔去廚房啊,別丟在我房間。」
在那堆鮮麗的衣服里,這件堪稱陳舊的睡衣確實有些礙眼,那女生一听芳芳這麼說,立馬轉身去執行處理垃圾的任務了。
走到門口,看見一個女生正站在那里,向她伸過手來,語氣不是很和善,說︰「給我,衣服是我的。」去丟衣服的女生叫範思琪,也漂亮,是班里的文藝委員,平時比譚芳芳還傲慢霸道些,這時听見喬敏那樣的口氣,心里已經不是很高興︰「你誰啊,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啊……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吧?」
說完回頭看了房間里的譚芳芳一眼,還一邊擠眉弄眼。譚芳芳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自顧自低下頭和其他女生一起選衣服。喬敏見她不給,便自己伸手去她手上扯。範思琪自然不甘示弱,硬揪住衣服不放手。喬敏就用兩只手去搶,一來一往間,沒人注意得到分寸和角度,喬敏就把範思琪的手給刮了一下。其實並不重,只是範思琪從未踫過這樣跟她死磕的人,一時氣憤,就舉手打了喬敏一巴掌。這個耳光倒是清脆響亮,喬敏登時就覺得耳朵嗡嗡直響。
喬敏一下子傻了,隨即強烈的憤怒和委屈的感覺沖上來,將她雙頰憋得通紅。隨後她猛地撲過去,把範思琪往後一推,讓她撞在牆上,趁她吃痛分神,就把衣服搶走了。範思琪後腦勺狠狠撞了一下,一下子就尖叫痛哭出來,譚芳芳就馬上從床上跳下跑出來。喬敏知道事情有些嚴重,拿著衣服就往大門跑。轉身的時候發現譚夜宇正站在走廊旁邊,顯然他圍觀了剛剛事件的全部發生發展經過**和結果,難得的是臉上還保持了一貫的疏離表情。他應該是屬木頭的,或者鐵石。殊不知譚夜宇的心在看到她被打時莫名其妙的揪了一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喬敏一邊暗嘲自己對與他人只是笑料罷了,一邊繼續往外跑。沒跑出幾步就被人從後面拉住了後脖領。
是譚芳芳,她揪住喬敏的衣領子,將她用力往後扯。喬敏使勁掙扎,眼看譚芳芳力氣不濟,喬敏很快就要從她掙月兌出來,範思琪卻在這當口加入進來。她們將她一直拉到臥室,推進儲物櫃,那櫃子原本是用來裝棉被,被子白天被拿出去暴曬了,里面空出來,裝一個人綽綽有余。喬敏跪坐在一片黑暗里,听見譚芳芳用鑰匙反鎖櫃門的聲音。
于是她不再徒勞地推撞櫃門,有一刻,她極度惶恐,想要開口認輸服軟,可是譚芳芳的聲音卻悶悶地傳來。她說︰「喬敏,你最好弄清楚,這個家的主人是誰。讓你和你媽留在這里已經很不錯,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們走吧,讓她留在這里反省反省,學個乖。」
那之後喬敏再也听不見任何的聲音,好像墜入深海或者突然失明失聰,她再也想不起來那個下午她在衣櫃里都想了些什麼,怎樣度過的,她只記得櫃門剛打開那刺眼的燈光,刺得人眼楮發疼,疼痛蔓延開來,很快她哭得滿臉淚水。接下來就是官霞勸阻譚遠平追究譚芳芳的表情,隱忍的,求全的。喬敏就生生把眼淚停住了。這件事記憶那樣深刻,大約是因為自那時開始,她才真正了解,當她受到委屈遭遇不平,她的身邊沒有別人,這個世界上,她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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