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院子里傳來沈越殺豬的哭聲,和他媽媽悲慟的叫聲︰「叫你每天哭,叫你每天嚎,人家有什麼你就要什麼,人家沒什麼你還要什麼,要不是你吵老娘能做出這種事情,丟人丟到天北上了,你怎麼不去死,和你那死在外面的老爹一起去死。我打死你,你再哭,你還哭,我打死你。」每一棒子下去都伴隨著沈越此起彼伏的哭嚎聲,那聲音響徹天霄,我當時還善良地祈禱,沈越爸爸快回來吧,這樣沈姨就不會那麼打他了。要不院子里的人遲早會被他們家鬧死。
那段時間沈越因為痛失愛雞,每天窩在家里不出來,估計是在一個人憂傷,我便跑出院子和巷子里的其他小朋友玩,都是些哥哥姐姐輩兒的人,星期天還好,平時人家都在上學。
三歲的我完全不知道上學是什麼概念,估計就是和沈越兩個人玩變成和很多人一起玩,隊伍上的壯大讓閑悶已久的我熱血沸騰,于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夜晚,委婉地向媽媽表達了自己也想上學這一思想,沒想到媽媽一拍大腿︰「我也覺得你該上學了,達興隆你說呢?」
爸爸在一旁面無表情︰「才三歲上什麼,巷子里哪個不是四歲才上。」
「早上早超生,你懂什麼,我明天就給達離買個書包。」
「你二百五啊,孩子那腦子能跟得上人家?」
「幼兒園又不學什麼難東西,說白了不就一起玩嘛,再說我一直覺著我女兒的智商和普通人不一樣。」媽媽把尚在襁褓里的達木遞給爸爸。
「得了吧你,到時候我不去送,丟人現眼。」
「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算到時候跟不上退下來了,也是情有原的。」媽媽站起來拉著我︰「走,達離,去鋪子里買學習用具。」
書包有點貴,一個就10塊,鉛筆橡皮還算便宜,兩毛錢就夠了。于是媽媽蹲下來和我商量︰「達離,書包先不買了,媽媽給你做一個,好不好?」
我也不懂買的和做的有什麼不一樣,只要能上學就好,就點點頭答應了。
我媽果然是個行動派,一個晚上書包便誕生了,幾天後她在大門口叫住準備上學的隔壁姐姐,讓她帶著我一起去了學校,我媽連送都沒送,那姐姐正好在上小班。班里的老師看起來真的很老,當時覺得她真好真慈祥,去了就直接給我安排了座位,雖然是坐在後面的雜物櫃上,但至少沒有把人攆出去,要不是怕被打真想叫她女乃女乃,當然後來才知道幼兒園校長和我姥姥是朋友,她兒子和我媽媽是小學同學,媽媽之前也和她打了招呼,多虧了這層關系,我才能順利入學。
在學校上了幾天,現大家的書包幾乎都是自家做的,說白了就是扯了兩塊牆上貼的麻布縫住,吊一個帶子斜挎上,而我的燈芯絨雙肩背包讓我成了小紅人,很多大人見了都要問問我是誰家孩子,書包是誰做的,我都會驕傲的說一句︰「我媽。」听著阿姨們對我書包的贊揚,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依稀記得那個時候燈芯絨好像很流行。
1993年是值得紀念的一年,我的求學苦涯終于在立櫃上如火如荼地展開了,沉浸在新奇中的我還不懂自己的快即將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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