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歡從宮里回來已經差不多到了午時,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席上,三夫人顯得尤為高興,對顧奕歡很熱絡,弄得顧奕歡也沒心情吃多少。
三夫人今天很反常,顧奕歡心中如是想著。一襲水紅色的長裙,上面用銀線做底繡了大片的牡丹。頭上還插了幾只凸顯富貴的頭飾,一只是金玉海棠簪子,是京中有名的珠寶閣的東西。另外還有兩只翡翠的釵和一只七彩孔雀步搖。隨之三夫人的動作一晃一晃的,還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三夫人一邊給顧笙銘夾菜,一邊瞧了顧奕歡幾眼,好像有話不敢說的樣子,然後就破天荒地給顧奕歡夾了菜,還嚇了顧奕歡一跳。就連顧奕月今日也是很高興的樣子,對顧奕歡湊近乎。鵝黃色的衣服顯得尤為嬌俏,臉上紅撲撲的透著紛女敕的活力,一張明媚的笑臉對著暗自疑惑的顧奕歡。大夫人不在,顧笙銘右邊坐了顧奕歡和顧連城,左邊則是坐了顧奕月和三夫人。因而顧奕歡可以清楚地看清兩人臉上的笑意。心中閃過一瞬間的疑惑,不知道兩人抽什麼風。不過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也就沒有說什麼。反正桌上的菜都是一樣的,也不怕他們在菜中動手腳,顧奕歡也就坦然接受了,並且還說了一聲謝謝。雖然是疏離的語氣,不過吃飯的顧笙銘看到女兒與三夫人相處的好也感到高興。歡兒從小就沒有娘親,看來對三夫人也是有些好感的,心中笑笑。
三夫人與顧奕月如此也是有原因的,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昨天顧家得了聖旨知道顧奕歡晉封公主還被皇上賜婚,本來顧奕月和三夫人都覺得昏天黑地從此後都要被顧奕歡欺壓了。卻不想顧奕歡嫁的是傻子王爺,一時覺得松了一口氣,就想著看看顧奕歡的笑話。可是沒想到,今兒早她又被皇上叫進宮中了,不知是不是有什麼變故。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使你是公主又怎樣。三夫人今天半晌午的時候突然被告知有一個小廝來見自己,還拿了太子妃的書信。
三夫人只覺得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砸的她暈頭轉向的,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才看明白太子妃的吩咐。是讓自己給顧奕歡投泄藥,讓她受點罪出口氣。三夫人本來不想干這事兒,顧奕歡現在可是不好惹,不過只是瀉藥而已,那小廝又勸了一會兒三夫人才答應了。又想著顧奕歡得罪了太子妃,以後肯定沒有好日子過,那麼自己女兒就不怕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了,更何況若是辦好了,說不定太子妃還會看在這件事的份上幫幫自己和月兒。
想著這件事,三夫人還特意讓顧奕月打扮了一下,並且告訴她今兒個要好好與顧奕歡打好關系。顧奕月一開始不肯,直到後來親娘告訴她事情的原委才接受了這件事。所以就出現了飯桌上的一幕。
顧奕歡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對于三夫人母女給自己夾菜說一聲謝謝只是不想讓爹爹難做,畢竟七年來,顧奕月和三夫人陪著他的時間最長,看得出來顧笙銘對他們也是有些憐惜的。可是這對母女似乎天生不會看人臉色,自己說了謝謝他們反而變本加厲,對自己說個不停,還不是得夾過一筷子菜過來。此時,三夫人就舀了一勺拔絲山藥放到顧奕歡的碗中,還說多吃些山藥對皮膚好。顧奕歡無語之至,也只能接下,悻悻地說,「三姨娘,我已經吃飽了,不勞煩三姨娘。」
顧奕歡不願意與三姨娘母女多做糾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與三姨娘母女向來沒有過多的來往,今日如此反常,顧奕歡腦中閃著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殲即盜。
三夫人听到顧奕歡的話有些氣惱,自己好言好語的還幫你夾菜,你居然叫我三姨娘。七年時間不見,三姨娘已經淡忘了當年顧奕歡給顧家的人定下的規矩。當年顧奕歡打擊三姨娘並且在顧府當家作主之時曾暗示管家吩咐下去不許下人喊三姨娘為夫人,不過七年過去了,當年的丫鬟小廝很多都已經被三夫人打發了,所以如今,顧家的下人多以三夫人馬首是瞻,雖然管家曾經警告過他們,可是這一條規矩也是不知道的,甚至他們只以為三夫人就是顧家的當家主母了,因而大夫人二夫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些都是往事,但是三夫人還是想起當年的羞辱,一時間尷尬地坐回去。心中暗恨,讓你猖狂,今晚就由你好受的,哼!」
顧奕月看到母親有些生氣的臉色,也只能假裝親和的開口,「姐姐勿怪,娘親是一片好意。」
顧奕歡一眼瞪過去,好久才轉開眼,嚇得顧奕月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顧奕歡冷冷的開口,「三姨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月兒,你已經不小了,該分清主次尊卑,你這一聲娘親是怎麼回事?一個姨娘而已,那里當得起。以後不要再犯了。都說長姐如母,今日我便管管。父親與哥哥平日里不在乎這些,可是如是傳揚出去,外面的夫人小姐還以為你顧奕月不識禮數,竟然叫一個姨娘做娘親,如此對你的閨譽也不好。」
顧笙銘此時也是一道這一點,東陵對于嫡庶尊卑看的還是比較嚴的,如果真叫外人听去確實不好。于是便對顧奕月說,「月兒,你姐姐說得對,你也大了,再過兩年也該議親了,自己注意著點。」
顧奕月只能答應著說以後注意。
顧笙銘又對著三夫人說,「你也是的,以後好好教導月兒規矩才是,莫要亂了尊卑。」
三姨娘眼楮有些泛紅,將軍居然幫著那個賤丫頭。但是想到太子妃的話,也只能忍下來,強作笑顏對顧笙銘說到,「是我疏忽了,還是歡兒想得周到。這樣,這幾天讓月兒跟著姐姐多學學,歡兒已經是公主了,禮數自然是全的。」
顧笙銘點點頭應承下來,顧奕歡還未來得及拒絕,只覺得三姨娘兩人不會有什麼好事才對,要不然今日自己都已經這般對他們,兩個人居然還忍著。照顧奕月以前的性子必定起來鬧一場才對。顧奕歡心中暗自警惕。
下午到還算平靜。顧奕歡在院子中練琴。紫藤的樹蔭很大,並不覺得炎熱還帶了一絲涼氣。風袖在旁邊為小姐泡茶。緩緩的琴音流淌出來,一首還算平和的《瀟湘水雲》靜靜的飄散在扶風院中。顧奕歡與往常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在彈完一曲的時候淡淡出聲,「樹上的朋友還不下來麼,我的曲子可不會讓人免費听的。」
隱在樹間的暗衛一個趔趄,差點栽下樹來,自己居然被發現了。接著立時反應過來就要向外飛去,可惜風袖沒有給他機會。一杯茶水過去,那人就被打了下來,狼狽地跌在顧奕歡與風袖面前。此時,風袖站在顧奕歡的身後,而顧奕歡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連看都沒有看他,只是平靜地問道,「你主子讓你來監視我還是來殺我啊?」
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又平靜地說了一句,「斷一手,讓他回去吧。」這話明顯是對風袖說的。
那暗衛心驚,一個婢女就如此厲害,不知道自己的這位未來主母該是何等風華,只看著處變不驚的神態便可知一二。還未從震驚中反映過來,就听到顧奕歡要讓人斷自己一手,心想,主子不厚道啊。眼看著風袖就到了眼前,急忙出聲,「小姐恕罪,屬下並非有意冒犯,屬下是…是……」暗衛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要是說了恐怕主子會滅了自己,誤了主子的事,可是不說,主母又會讓人砍自己的手,真是暗衛難做啊。
那人心中一片哀嚎,顧奕歡和風袖卻在想怎麼會有這般好玩的暗衛,竟然只是因為要被砍手就要供出主子,風袖想著一片鄙夷。
可能是看到了風袖不屑的眼神,那人一咬牙,痛心疾首地說,「顧小姐,我家主子沒有惡意,只是因為您與湛王的婚事才讓我過來打探一下您的態度,絕對沒有冒犯之意。」
顧奕歡心想莫非是一個關心龍景湛的人,難道是他外公,可是如果他外公上次不是見過自己了嗎?如果不是有是誰呢?給風袖一個眼神,風袖識趣的開口問道,「誰派你來的?」
那人糾結到底要不要說,忽然想到一個人于是回答道,「卑職是護國公府的楚念世子的人,世子從前與湛王要好,所以才會讓屬下過來看看。」
顧奕歡瞳孔一縮,絕對不是如此,想到宮宴上龍景湛與楚念對視的那一眼,那時候自己沒有看錯,龍景湛不是那般簡單。什麼也沒有說,顧奕歡又開始彈琴。《廣陵止息》激昂磅礡且帶著殺氣的聲音洶涌而出,遠遠地震碎了那暗衛的一只袖子,接著隱藏在琴聲中的暗勁撤去,風袖與那個暗衛都松了一口氣。看小姐無意殺人,風袖提著已經受了內傷的暗衛,從樹間閃到顧府外面,將他扔在一條小路上,徑自回去伺候顧奕歡。有些放心不下啊,小姐那副樣子,還真是讓人擔心呢。
可是顧奕歡並沒有怎樣,還是原來的樣子。一下午《廣陵止息》彈了一次又一次,讓風袖稍稍松下來的心又一次提了上去。很不幸,小姐不知道在生什麼氣,只希望小姐不要把氣撒在她身上就好,其余的還是等小姐自己看開了再說吧。剛剛那個暗衛也沒有說什麼很特別的話啊。
是沒什麼特別的,顧奕歡只要想到龍景湛可能是騙了自己就覺得心中一股怨念無處發泄,好象有一只手攥緊了她的心髒,整個人都如同溺在水中不能呼吸一般,最終顧奕歡只能深呼一口氣,結束了如同群魔亂舞的琴音。
而那一邊,暗衛回去稟報龍景湛此間發生的事情,他好像還在為自己找了楚世子替自家主子背黑鍋的事兒而沾沾自喜,畢竟沒有泄露主子的秘密。可是龍景湛听完之後就覺得自己要完蛋了,這個蠢貨,不僅泄露了自己還把楚念也搭了進去,真是,真是,龍景湛氣地喘著粗氣,那暗衛也發現了不對勁,心驚膽戰的跪在那里。龍景湛一個忍不住把手里的茶杯打過去,直直地沖向那人的面門。哀嚎一聲,那人不算伶俐地好不容易躲過自己的臉,結果還是傷到了肩膀。主子的內力不弱,自己的傷勢又加重了幾分。又不能和主子動手,那人心中哀怨不已。其實,不是別人,這個去監視顧奕歡的正是龍景湛四大暗衛之一的魂息,在四大暗衛中他年紀最小,武功最弱。向來喜歡熱鬧,沒成想這一次居然惹下大禍,龍景湛氣的五髒六腑都疼了,另外三個人也只是站在一邊暗自替魂息擔心卻無能為力。誰叫他太笨,居然還把楚世子扯出來,這不是明擺著楚世子與王爺是一路人嗎。
最後還是三人一起求情,看在魂息已經受傷的份上沒有再多做處罰,只是讓他回冥殿思過半月。對于平日愛玩鬧的魂息來說這已經不算清了。他本來還希望主子能夠寬容一點,沒想到主子一個眼神瞟過來自己就沒骨氣的歇菜了。
其實魂息闖的禍確實蠻大的,顧奕歡那頭還在生氣呢。晚上也只是喝了風袖煮的一點粥,並沒有多吃。風袖知道小姐中午就被三姨娘母女煩的不行沒有吃多少東西,晚上還吃這麼點,本來想勸勸顧奕歡。但是顧奕歡冷著一張臉,明顯的是一幅閑人勿近的神情。
風袖不知道該怎麼勸說,還未等她想出主意,外面的小丫頭傳報說是二小姐過來了。風袖只能先去接待。
「見過二小姐。」雖然不願,但是風袖還是要給顧奕月見禮,從不能讓他們借著自己去打擊大小姐啊。
顧奕月看到是風袖也認出她是一直跟在顧奕歡身邊的人,平日里顧奕歡給她臉色就已經夠了,想不到一個丫頭也還這樣的目中無人。顧奕月將風袖眼中的無奈認作不屑輕視,心中一口惡氣。想到還是在顧奕歡的院子里也不好發作。只能笑了笑說,「姐姐呢?」
「大小姐今日不方便見客,二小姐有什麼事和我說吧。」風袖還是那一副樣子。
這讓顧奕月心中怒火更盛,「真是沒有規矩,一個丫鬟還在主子面前自稱我,我就替姐姐管教管教你。」說著就要上手打風袖。
一閃身風袖躲過一掌,皺著眉頭,但是並未還嘴。顧奕月見她躲開,正要罵人,此時顧奕歡卻打開房門出來了。
「什麼事在這里吵?奕月怎麼過來了?」說著就站在顧奕月的面前,明擺著不準顧奕月對風袖動手。
看到顧奕歡出來,顧奕月再不願也只能擺出一副笑臉,「姐姐,听說你今晚沒吃多少東西,我正好前幾天學會了做糯米百合粥,就做了一碗拿過來給姐姐嘗嘗。」
顧奕歡听完就覺得不對,想來自己的院子里還是被他們安排上人了,悄悄看了風袖一眼,風袖微微點頭。顧奕歡這才說道,「進來吧。」
姐妹二人東拉西扯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顧奕月才離開了扶風院。顧奕歡也洗漱了一下準備休息,風袖還沒有回來,顧奕歡半躺在*上看著一本雜記,沒看了兩頁,風袖就悄悄進來,「小姐,是那個翠翠,就是前幾天議論主子被您下令關了三天的丫頭。」
顧奕歡略一思索才想起那個人,正是康寧海傳旨讓她進宮赴宴的那一天被處置的丫頭,看著也是一個單純的丫頭,可能只是心中怨恨自己關他禁閉吧。哎,顧奕歡揉揉眉頭,「她們可說了什麼?」
風袖看著顧奕歡有些疲憊的樣子,「小姐,您先休息會吧,這些事兒不急。」
「無妨,你說吧。」顧奕歡把書放在*邊的凳子上,一副準備仔細听的樣子。
風袖只好說,「二小姐給了翠翠一個紙包,讓她明晚之前下到小姐的飯菜中。我去看過,並非二小姐說的瀉藥而是七絕散。」
「七絕散?你可看清了,顧奕月怎會有這種藥?」顧奕歡此時坐了起來,不再一副輕松的樣子。七絕散是江湖上一個七絕門的獨門毒藥,中了七絕散七日便死,沒有解藥。不過這是江湖上流傳的版本,其實不管是顧奕歡還是凌子卿都可以解這七絕散,更不用說師傅幻尊。可是,這七絕門一年前被冥殿絞殺,當時顧奕歡還讓月樓去渾水模魚了一把。沒想到顧家居然有人拿得出七絕散,顧奕歡淡淡地吩咐風袖,「讓那個風情他們去查顧奕月和三姨娘這些日子見了誰,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藥。」
「小姐為什麼覺得是別人給的,而不是他們一直就有的呢。」風袖有些好奇。
「若是他們自己的早就給我用藥了,還能等到現在。而且,顧奕月不是說了麼,那是瀉藥,想來也是被人騙了,他們還沒有那個膽子直接給我下劇毒。」
「那我這就去通知風情。」風袖臉色凝重地回答。
而顧奕歡此時正在想到底是誰要害自己,想來想去,只有皇後了。顧奕歡心中又給皇後記了一筆。
此時卻有一個紅色的影子從窗間翻進來,接著就听到一個笑嘻嘻的聲音,「什麼事要通知風情姐姐啊?」
「風窅,你怎麼過來了?」風袖驚訝的問。
「嘻嘻,不光是我,風情姐姐也來了。」風窅一點也沒有不自在,風情萬種地走到顧奕歡的*邊,就要伸手去勾顧奕歡的下巴。
不過,顧奕歡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風窅只好悻悻地放下手,嘿嘿,老大生氣了,不知道咋回事。又想到自己將要報告的事只能強忍住笑意。
這時風情也從窗戶上翻進來,面對主子,風情要穩重一些,遞給顧奕歡一張紙條,告訴顧奕歡白未央與華曉璇要雇人殺她的事情。
顧奕歡心情本就有些不好,看到自己的賞金只有那麼點更加不高興了。告訴她們幾個該怎麼做之後,顧奕歡就把人都趕了出去。一個人悶悶不樂,忽然又想起來答應了龍景湛今晚還要過去陪他,一時間心中煩躁。可是又覺得只是猜測怕自己傷害了龍景湛。
想了想,顧奕歡還是打算去看看,畢竟還可以試探一下。于是又穿好衣服也從窗戶閃身飛出去,只留下衣袍在風中颯颯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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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景湛有麻煩了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