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用午膳之前,翠微喘著氣從外面跑進來,向來沉穩的她此刻鬢發微亂不說,鼻尖上還帶著晶瑩的汗珠,整張臉被熱氣蒸的紅彤彤的。
慕容遠剛練完幾張大字,她雖會認會寫,可這個時代的繁體字,對她這個寫慣了簡體字的人來說,還是不那麼容易的。
所以,她每天上午堅持練十大張字,這一個月下來,收效甚佳,如今她已然可以流暢的默寫出一整首繁體字的詩詞,而不用絲毫猶豫。
薔薇進來稟報的時候,她正寫到「路漫漫其修遠兮」這句。听到聲音,她微微點了點頭,手腕不停,落筆流暢而迅速,皓腕翻轉之間,墨色的鼻尖在白色的宣紙上勾出「兮」字飄逸的彎鉤。
薔薇見狀,也不敢再擾,待她下完了最後一句「吾將上下而求索」,放下筆之後,這才迎上前去。
「事情可辦好了?」慕容遠一邊放下袖子一邊問。
薔薇整理著她寫完的宣紙,又把沾了墨的筆洗干淨,一邊回答道,「已經辦好了,公主放心,奴婢很小心,沒讓別人發現。」
「那就好。」放下袖子,理了理衣襟,慕容遠昂首闊步的走出書房,正廳里,翠微已經緩過了氣來。
見她出來,忙上前將東西呈上去,道,「先前公主就吩咐了奴婢,只是後來突然發生了公主受傷的事情,奴婢一慌了神就給忘了……昨夜里千柳告知奴婢的時候,奴婢才驚醒過來,一大早就去把東西收了回來。」
慕容遠心中微訝,卻沒再臉上表現出來,她一邊快速的瀏覽著厚厚一疊冊子上面記錄的東西,一邊好奇,「慕容遠」為什麼會調查上京中的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這個稱呼,她也只是上個月在瓊花宴上,無意間听到的名詞,當時沒怎麼放在心上。
昨夜又撞見了鎮國公府的大公子,她才起了心思,可先前那個「慕容遠」調查四大世家,又是為了什麼?
她看東西的速度本來就快,加上這一個月來對繁體字也熟悉了,現下看起來,並不影響她的閱讀速度。
不過是半個時辰,她就將兩本和在一起約有七八寸厚的冊子給看完了。
這段時間,廚房已經備好了膳食,薔薇眼見著她要看完了,就迅速吩咐人打了水進來。
慕容遠隨手把冊子放在手邊的條案上,翠微親自服侍她洗手,薔薇則領著人在西次間里擺好了膳食。
她心里有事,所以東西吃的極少,用了一碗粥並幾口菜,就不再吃了。
薔薇以為是膳食做的不好,慌忙告罪,「是奴婢疏忽了,忘了公主喜歡辛辣的飲食,只想著公主貴體初愈,飲食上要千般小心……是奴婢失職,請公主責罰奴婢。」
慕容遠最不耐听她們動不動就自請責罰這類的話,聞言立時皺眉。可她素來性子冷漠估計,不善于說安慰人的話,便只是擺了擺手,「以後就這樣,不用再改了。」
說完就起身走出了西次間,薔薇領著人收拾,翠微則寸步不離的跟著她。跨出正廳她才想起來,自己吃了飯,幾個丫頭還沒吃飯呢,便道,「不用跟著了,那些東西你們分了吧,我就在院子里散步。」
對于她的話,翠微幾個從來不敢反駁,當下也只是屈膝福禮應了,便目送著她出了含芳殿。
景仁宮的院子並不大,又因為是二進院分了前後院,所以同嫻妃住的朝露殿比起來,院子小了不止一半。
她這些日子每頓膳食過後,都會在前院里散步,已經把每一寸地方都走遍了。含芳殿里遍植西府海棠,三月的時節正是花開的最艷的時候,一樹一樹的粉的白的花朵。
她喜歡海棠,卻並不喜歡這種粉色白色花朵的海棠,前世的記憶中最深刻的,是小時候的老家旁邊的那個公園,一到了春天,整個公園里都是火紅的海棠,那艷烈如火的顏色,是她對上一世,唯一僅剩下的記憶……
她卻正盤算著要去哪兒弄些火紅的海棠回來,宮門口就突然起了一陣喧嘩聲,她皺起眉頭,轉身回了正殿。
薔薇幾個剛吃過,正在收拾東西,見她滿臉不悅的進來,忙問發生了什麼事。她不願提更不屑于抱怨,抬手指了指宮門口,薔薇打眼望去,就看見滿院子的海棠花里,一個身穿墨色衣衫粉雕玉琢的少年,被冬婈和乳母一左一右的牽著,滿臉不情願的走了進來。
她心中威震,暗自埋怨嫻妃怎麼這麼心急,卻也不好當著公主的面說什麼,告了聲罪後飛快的迎過去。
可薔薇還沒走下台基,就看見六殿後還跟著一大群人,有嬤嬤有宮女,抬著箱籠……她心里頓時咯 一下,下意識的朝正殿里望去,可哪里還有公主的影子。
她強打起精神,陪著笑臉走過去,屈膝向冬婈問了安,才道︰「姑姑這是做什麼?六殿下這是要搬去東內宮了?怎麼到這里來了呢?」
她臉上笑意牽強,冬婈如何看不出來?她自己心里也發苦,可嫻妃娘娘堅定不移的交代過了,無比要把六殿下留在景仁宮,她不敢不從。
當下也只能賠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們六殿下還這麼小,娘娘哪里舍得讓他搬去東內宮啊……可是,姑娘你也知道的,如今外面不怎麼太平,我們娘娘又勢單力薄,生怕六殿下有什麼閃失,就想借著五公主這股東風,看護我們殿下一二。」
「這……」薔薇臉色一僵,幾乎要說不出話來,暗恨嫻妃形式魯莽,忙道,「姑姑這話就不對了,嫻妃娘娘可是位列三夫人之一的,正宮主位娘娘,要說勢單力薄,那也是我們公主才是……」說著,神色黯然了下,公主受傷之前,在這偌大的後宮里,可沒半個人能想的起她來。
她雖然說著奉承的話,可人卻穩穩地擋在了冬婈面前,一步也不挪開。
冬婈看出她的意思來,臉上的笑意也就有些勉強了,「不管怎麼樣,我們既然來了,還是請姑娘通傳一聲吧,好歹讓我們見見公主才是……至于留不留,那也是公主說了才算的。」
她暗指薔薇沒資格越俎代庖,薔薇聞言,頓時臉色就變了。可公主既然不肯露面,這件事制定就是不行的了,這點眼色她還是有的。
當下只能堅定地拒絕,她看了眼正殿,西次間的支摘窗已經放了下來,便道,「公主已經午歇了,怕是不好打擾。姑姑也知道,我們公主自打受傷過後,身子一直不曾好利索。前些日子顧太醫來診過脈,還叮囑了公主要多多休息,不可操勞……姑姑您看這……不如,您改日再過來吧?」
絕口不提六殿下。
冬婈氣的兩肋生疼。
如果不是嫻妃娘娘千叮萬囑要她親自把六殿下交到五公主手上,她哪里會來踫這個壁?!她也勸過娘娘別把賭注壓在五公主身上,可娘娘就是不听,跟撞了邪似的,一門心思認為五公主會……
可她既然來了,少不得要把事情辦好,可薔薇這樣推三阻四的不讓她們進去,莫非是五公主的意思?!
冬婈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板著臉說了句,「那就不打擾了,我們六殿下改日再過來給五公主請安吧!」說著,領著來人憤憤不平的走了。
可那倉皇離去的背影,怎麼看都有些灰溜溜的……
薔薇親自將人送出了景仁宮大門,這才折回去向慕容遠稟報這件事。慕容遠听完之後,只是揮了揮手,就讓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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