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唐情殤 第四十一章 心意兩難

作者 ︰ 旨酒斯醇

雖然以前惠兒也給我搓洗過,但都是我叫她來的,她還有些難為情。現在她卻主動要給我洗,這有點出乎意料。我忙笑了笑,只道,

你這一天也夠累了,我自已來就行,你去歇歇吧。

她看了我一會兒,沒再說話,繞到我背後,柔軟的手指開始在我後頸上摩挲。半晌,才听惠兒低低地道,

這還不知是不是最後一次侍侯夫君洗澡呢。新人很快就來了,到時候我要伺候夫君,夫君只怕還嫌棄了。

聞言我猛回頭,抓住惠兒的手,急道,

惠兒!你別管母親怎麼說,我根本沒動那個心思,你相信我!愛誰來誰來,我只要你!

惠兒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慢慢將手抽出去,繼續搓洗著道,

夫君,有你這份情義在,我應該知足了。你,還是不要違了母親的心意,讓大人生氣總是不孝。其實,想來……肯定還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母親有些不滿意,如果這件事違了她,我定會落個不是。夫君……只當是,疼我吧。

話已至此,我無言以對。母親一意孤行,也許意思已經超過了事情本身。我後來想她上次跟我說的那些話里,對惠兒忙里忙外竟有些不滿,言外之意惠兒差不多要掌控一切了,連我在內。可她不明白這一路走來,從同州到汴州,惠兒一直是那麼掏心掏肺地幫扶著我,即便我並沒有如當初所說好好照顧過她,即便在我做過那樣一件傷及情義的蠢事後。沒有她,不敢想像現在的我是什麼樣的,甚至還存不存在?我對惠兒的信任依賴,沒有他人可替代。只有她不會欺騙算計我,只有她會給我無須多慮的溫暖。如果我注定要在一個人的掌控之中,我情願這個人是惠兒。可這樣竟在母親眼中走了樣兒,她是真對惠兒有不滿,所以定要找另個女人來家里,非要給惠兒立個威麼?如果是這樣,我沒法再跟母親對抗,再抗竟是在給惠兒找麻煩。痛惜愧疚和無奈霎時填滿了我的胸膛,我默默地由著惠兒給我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直到她的手撫模著我肋下前不久從馬上摔下來的一塊淤青,問道,

這里還是疼吧,帶去的藥都沒用嗎?

我沒回答她,她的面龐已被熱水氣浮上了一層細密的水珠,襯得她俏麗的鼻尖下巴,彎彎的眼線,一點紅唇,都那麼嬌潤。我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臉龐,吻上她的雙唇。她沒拒絕更沒回避,反將雙臂繞上我的脖頸……

我們就在那個大澡盆里毫無顧忌地又交給了彼此。最後我和她依偎在已漸漸變涼的水里,她輕輕啜泣,臉上濕濕的,分不清是淚還是水珠。我撫著她的臉,氣喘吁吁在她耳邊道,

放心啊好惠兒,再不負你了……

兩天後,母親迫不及待地把徐蘭秀接來了。那女人容長臉面,面目長得還算過得去,打扮地花枝招展,特意穿了紅襖紅裙,身材圓滾滾的。我看她一眼以為她就只是個鄉下土妞,卻不想她卻沒有那種沒見過世面的木訥膽小,反而進得門來到處打量,給母親行大禮時滿臉堆笑,奉承話連篇。母親歡喜地不得了,上前拉起她來親熱地問這問那。那女人說起話來像爆豆,一點也不隱瞞,我這才知道原來她不是什麼家里揭不開鍋的窮人家,她家是鄉里的土財主,她父親有九個小妾,而她是四姨娘生的。她母親整天忙著跟其他小妾爭寵吃醋,根本沒心思管她。家里姊妹多,她又是庶出女子,也不招父親待見。提親的也有,好的嫌她是庶出,孬的她又死活不願嫁,如此耽擱了婚齡。這次听遠房表姑跟她提吳興郡王納妾,她是一百個願意,雖說做不了正室,卻也寧做鳳尾,不**頭。我在一邊听她得得啵啵,不覺冷笑,心道這女人還真什麼都敢說。

這時忽听母親笑向我道,

三兒,你躲那兒干嘛?看看這閨女是很好吧?為娘就喜歡她這性子直的!多好呀。

那徐蘭秀這才像剛發現我似的,忙過來行禮,一雙丹鳳眼一個勁地朝我眨巴,只听她道,

蘭秀以後就伺侯郡王了!

我瞅了她一眼,站起來只對母親道,

娘,沒事了吧?他們還等我出城練兵,我先去了。

我拔腿欲走,卻听母親喝道,

站下!話還沒說兩句就走,我問你,你媳婦如何不見?

惠兒得照顧倆孩子,賬房一些事也要她打理,這會兒沒空……

果然是大管家,大駕難請啊。罷了,這不來不要緊,明早老娘再請她過來,你也來!蘭秀就住小東院了,今晚就讓她伺侯你吧!

我不想再跟母親爭辯什麼,又見徐蘭秀還在喜笑顏開地盯著我看,頓覺煩燥不堪,便扭頭摔門而去。

在外吃了晚飯我才回家。回到臥房並不見惠兒在,等了一會兒才見惠兒進門,身後跟著女乃娘抱著已睡著的吟雙。我迎上去悄聲道,

今兒這麼早就睡了?

惠兒看了看我沒搭言,和女乃娘將吟雙在小床上安置好,女乃娘就退了出去。惠兒過來倒了一杯茶給我,眼看著小床上孩子道,

今天這孩子犯了邪勁兒,我要去看賬,就是不放我去,哭了半天,沒法子就帶了她去,一個白天也沒睡,玩累了。

是麼?這個小雙兒越大越有些脾氣了,改天我帶她騎馬去逛逛,你也清靜會兒,好嗎?

惠兒看看我,笑了一下,隨即隱了笑容,目光疲憊,只道,

喝了茶,就走吧。

嗯?去哪兒?

惠兒垂下眼瞼,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

今晚,你不該在這兒……去吧。

聞言我將茶杯一放,沒好氣地道,

我哪兒不去!

惠兒像是沒听見我說,繼續道,

母親已差人告訴我了,還讓我明天一早去給她老人家梳頭。我懂,都說我是個明白事理的,所以請夫君離開,去該去的地方。

惠兒!

我逼到她面前,低吼道,

你趕我走?娘要把人弄來,你說你夾在里面不好受,我才不攔她。現在娘逼我也就算了,你也趕我,非看著我抱別的女人你就好受了!

惠兒仰臉看著我,臉色漲紅,半晌才道,

母親說了,明天一早她要等她兒子和新人一起去給她請安,話都說到這兒了,我在母親心里是個什麼樣兒你還不明白麼?我……沒辦法,我真的累了,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既然母親說我錯了,那我就受著,母親要這般對我,我也受著。總有一天,她老人家還會疼我的……求夫君,走吧,莫再顧我,就給我留點顏面,好嗎?

兩行淚從她臉上滑落,我氣懣胸膛,恨不得這就找母親吵一通再把那個女人趕走,但我知道無論如何我不能,一邊是吃了大半輩子苦又一心為我的親娘,一邊是我最心疼又不得不讓她受委屈的愛妻。我看著面前可憐柔弱的惠兒,一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賭氣一般瘋狂地親吻她並撕扯她的衣裳。惠兒卻一點兒也不順從我,反而拼命似的從我懷中掙月兌,幾步跑過去打開房門,顫聲道,

走,快走啊你!

我們對峙著,我沒動地方,惠兒卻不再看我,只將淚眼投向門外的夜色,眼神淡漠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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