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再派人赴魏州，卻見朱珍急火火地來報魏博節使樂彥禎之子樂從訓的使者來了。那使者說雷鄴已被殺，萬兩白銀已被魏博軍中內亂兵變的羅弘信一部人得了。我驚問朱珍怎麼回事，只听他道，
哥還記不記得，幾年前王鐸死在他們魏州連朝廷都管不了嗎？樂彥禎爺倆強搶慣了的，在他們內部也恣意妄為，沒甚章法。時間一長惹禍上身了！過了年他手底下就亂了，把樂彥禎關了起來，樂從訓不是相州刺史麼？便領兵去救他爺。那亂軍的頭頭叫羅弘信，年紀不小了，卻只是個裨將。不過這羅弘信也著實有兩下子，樂從訓的三萬軍讓他給滅了大半，剩下的那幫人現在給打退到內黃圍了起來。壞就壞在雷鄴去的不是時候，正趕上樂彥禎被囚，不明就里就給羅弘信那幫人給害了！
我讓雷鄴去的時候，是听說魏博軍有點事，但那時我諸事煩燥，又急著弄糧來，便沒當回事，仍舊讓雷鄴去。不想送了他性命不說，還丟了銀子沒見著糧。
那使者見了我，直求我出兵主持公道。本來魏博軍內亂，我身為中原都統，出兵平亂也在份內，更重要的是這幫鳥兵竟殺我的人搶我的錢，真是活膩了！不錯，主持公道是虛，教訓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魏博兵才是真！
但是秦宗權還是要打，當下兵分兩路，著都押牙李唐賓領三萬兵南下蔡州，朱珍領兩萬兵北經滑州渡黃河去救援樂從訓。這兩處相對來說，我還是比較擔心魏博軍驃悍難以對付，遂也準備北上滑州駐守督戰。
那日與敬翔等商量了督戰救援方案後天色已晚，眾人匆匆散去。我坐在原位沒動彈，只在琢磨著後天一早出征，正好是往北走，既想合上行軍的時間，又想借此去看看惠兒，不是要違背不去見她的約定，而是不讓她發現偷偷地看一眼就夠了。這時我听到有人在問，
郡王，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一抬頭，卻是敬翔還沒有走，正望著我。我站起來邊走邊答應著︰
沒事了，走吧。
郡王！
敬翔又叫住我，我回頭看他，他卻好像有些不自在，只道，
哦，其實也沒什麼，我，我是看郡王心事重重，以為，滑州督戰還有考慮不周的地方……
沒有了！我現在也想不出別的來，回去歇了吧。
我轉身欲走，卻又想到了剛才的那個問題，又扭頭對敬翔道，
對了，後天早上出發的時辰，你再給我合計合計，我想先走一步，要趕上……雲水庵里做早課，然後我出來還能合上隊伍，盡量別讓大隊人馬為我拖時間，也別讓更多的人發現我去哪兒了。
敬翔忙答應著，又問，
郡王是要去……那，不知夫人，還好嗎？
聞言，我一時無語。惠兒現在好不好，我哪里知道。想起上次她那般虛弱無依，又不允許我再去看她，雖然王達隔三差五地就送東西去，可畢竟也不見惠兒的面，只是听雁羽說還是害喜重。不自覺間我已出神，直到听見敬翔在說︰
郡王很擔心夫人吧？
我無謂地笑了一下，點點頭。敬翔又道，
那我給郡王安排好時間，出征之前見夫人一面。
我本不應該再說什麼了，可是許久以來的壓抑讓我忍不住對面前這個知道前後之事的人又實話訴道，
她不讓我去看她了，我只是想偷著看她一眼，不叫她發現。她一心要生了孩子以後就歸入佛門，再不回家。你讀書多，應該也知道那個叫什麼「決絕」的詩？她就是那個意思，她說已經原諒我，但是不敢再對我有情。你說，我……她真的對我死心了不成？我得拿她怎樣！
敬翔呆望著我，或許他沒想到我會跟他說這個。其實我不指望敬翔在這上頭給我出主意，只是心悶難釋，他又是個可訴之人，在這個當口就全說了出來。說完了，我又覺得自己可笑，只道，
走吧，只與你隨口說說，別當事！還是給我安排吧，能看一眼也行了。
我調頭出門，卻听敬翔又道，
郡王，凡事順其自然的好。不過郡王要是……信得過我，我去見見……夫人，興許能勸勸她。
嗯？這倒不用了，跟你說了別當事！前番朱珍自覺著有本事，不听我的跑去雲水庵，惠兒到底也沒見他。你也不必去，惠兒連我都不願見，何況是你們？那不讓她更為難了。不必了，走了！
出征的同時，如願以償地去看了惠兒。看上去她的精神頭沒有再差，也沒有更好，面色一如之前沉靜如水。離別的時刻到了，我站在誦經大堂的後窗，背對著屋里的惠兒，心中默念︰
好惠兒，一定保重，等我回來。
隨後大軍急行，在滑州駐扎。半個月後，傳來了捷報，朱珍大軍連下黎陽、臨河、李固三鎮，魏博亂軍不能敵，一路潰逃，馬上就要打到內黃。但听說樂從訓已不在內黃，已退守至洹水城。
這邊還沒完，我在滑州坐鎮時，又被張全義的使者找上門來，還帶了張全義的兒子來情願為人質求援。原來洛陽張全義被河陽李罕之打圍在城中只落的全軍啃木屑。整個宣武軍已兵分兩地，現在又不得不面臨再分兵救援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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