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一個人經過秦賊的城防進了蔡州城後,我焦躁不安一宿沒睡。既為不知敬翔要如何救惠兒而焦躁,又為擔心他失敗救不得惠兒而不安。但是在沒有任何音信前,我除了相信敬翔沒別的辦法。按他所說,一是命幾個知道此事的人嚴密封鎖消息,二是一下午的時間里做好了聯軍攻城前的最後準備。
才四更天,我就帶了一支易裝改扮的親兵和弓箭手,埋伏在了五羊莊那個通向蔡州北城門的路口上。雁羽乘著馬車也跟了來,藏在村頭一間廢棄的農舍里。時辰一刻刻過去,等待是如此難熬。真的如敬翔所說能在這里等來惠兒麼?要是到下午還不見人,那惠兒只能是更危險了,我該如何再去救她,聯軍怎麼辦!被逼到萬般無奈的份兒上,不管怎麼樣我都撤軍,什麼剿賊,什麼為國,什麼功勞,叫人議論也罷,被人恥笑也罷,統統不要了,統統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個活生生能平安回來的惠兒。
天色大亮很久了,路上的人也陸續多了,等待也讓埋伏的人都有些許騷動。我盯著路口外的方向,緊張讓我臉上發熱,卻不斷地被涼風吹著,眼看就要爆開一樣。
突然有十幾個人和一輛馬車出現了。那幾個人的衣著顯然是秦賊士兵的,而那輛沒有圍蓬的破爛馬車上,坐著一個青衣的人影。不用細看,我知道那就是惠兒,敬翔果然救下她了!後面並沒有更多秦賊的人,我一下子就握緊了拳頭,轉頭向弓箭手打了個手勢。
霎時幾箭射出去,走在前頭的三個人應聲倒地。就在其他幾個人愣神過後剛要警覺的功夫,親兵們跳出埋伏點,直殺向那幾個人。刀砍劍刺的聲響中,我奔向已經蜷縮在車上的惠兒。
可是只差幾步遠,卻見僅剩的兩個賊人迅速竄到惠兒身邊,一個從背後一下子將惠兒從頸下卡在胳膊中,並揮著大刀朝欲要靠近的親兵聲嘶力竭地嚷嚷;另一個則拿刀指著惠兒隆起的月復,惡狠狠地瞪著我叫我別動。
場面一下子靜止了。只有幾步遠,我卻眼睜睜地看著惠兒被兩個賊人劫持。她正被那個賊人箍得喘不上氣來,哀傷而絕望的目光投向我。親兵們沒人敢動,而我眼楮要噴火似的望著惠兒,一樣不敢動。就這樣僵持了片刻,忽然一陣熱氣沖進眼楮,我對那兩個賊匪道,
別傷她!你們想怎麼樣都行!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將一只手悄悄掩到了背後,朝依然隱藏在後面的弓箭手做了個手勢。
那兩個賊匪愣了愣,開始講條件,語無論次,無非是要押著惠兒直到他們到了安全的地方,還有給他們錢之類的屁話,卻絲毫沒注意到隱藏的弓箭手已經悄然換了位置。
就在那個拿刀指著惠兒的賊匪剛要跳上馬車時,一支利箭飛來正中他後背。那箭頗有力道,貫穿了那賊匪的胸膛,竟讓他重重撲倒在惠兒面前。與此同時,我竄上車去一劍刺向那個仍然近身劫著惠兒的賊匪。那賊匪的身體都被惠兒擋著,這一劍只有擦著惠兒的頭發刺進那賊匪的脖頸。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用力地刺下去之後只想讓他速死放開惠兒,便猛然拔開了劍。頓時鮮血飛濺噴涌,那賊哼都沒一聲便仰倒下去。
惠兒被那賊人的胳膊拉著倒向了馬車邊。我忙棄了劍一把將她抱起來。她虛弱地大口喘氣,嘴唇都成了淡紫色,臉頰上濺滿了那賊人的血。我給她揉著心口,又用衣袖給她擦著血跡,手上止不住地顫抖,既歡喜又心痛,忙輕聲安慰她道,
沒事了惠兒,都好了,別怕,回來了……
惠兒的氣息稍平,一雙大眼楮只呆呆地望著我,並不言語,只將手輕輕抓住了我的衣襟,我以為她要說什麼話,便緊握住她手剛要問,卻見她眼中僅存的那點光華散了,眼瞼隨之合上。我頓時慌了,大叫著「惠兒」,又是搖又是拍,然而惠兒已然是暈過去不省人事。
這時雁羽也趕過來了,一見此景,便哭叫「夫人」不止。眾人都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說惠兒是受了驚嚇,緩一緩就好。我一邊命眾人處理了那些死尸,馬上準備回營,一邊抱著惠兒放到帶來的馬車上,給她喂上水,細細地揉搓著她身上,期待她快點兒醒來。
——當在月復內隱痛中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正在一輛疾駛顛簸的馬車上,大半個身子在他的懷抱里,他的大手在輕輕撫弄我。我听到了他驚喜的呼喊,听到了旁邊雁羽的喜極而泣。他的手摩挲著我的臉頰,眼中含淚道,
好惠兒,醒來了?你沒事了,別怕,很快就回家了……
雖然有敬翔跟我說過到了五羊莊會有危險,但當那兩個賊人挾持我的時候,我還是陷進了害怕絕望。那凶器離我那樣近,正指著肚子里的孩子,那一刻死亡的氣息迎面撲來。我望著幾步之外不得不停下的他,滿面焦燥恐懼的他,自打那一次在雲水庵菜園里他給我戴上那觀音玉佩,已經三個月我沒見到他了,卻在剛剛見面又在心里與他作了死別。當那個賊人一箭穿心倒在我面前,而眼前晃過他的的身影直到身後那個賊人的鮮血一下子撲來時,那種懼怕忽地就升到了頂點,一霎時我分不清自己是怎麼了,恍惚在生死邊緣。他扶起我,輕拍我,擦著我臉上的血,那些都是將死之前的夢麼?我夢見那些賊人都不見了,他來接我了,我依偎在他懷中听他說要帶我回家,我後悔在死之前沒說其實我一直很牽掛他,沒跟他說我想家了……
我從那片很像死亡的黑暗中清醒過來,才知道那些都不是夢。我還活著,是敬翔和他將從秦賊手里撿回這兩條命。現在我在他懷中真的要回家了,可是敬翔呢?殺了那些賊人,秦宗權很快就會知道消息,他如何會放過敬翔?月復中隱痛又至,我卻猛得抓住他的手臂,聚了力氣道,
去救,救……敬,先生,秦宗權,要害他……
他略微詫異,應該是沒想到我醒來的第一句話是這個。接著他就道,
我知道,惠兒,你放心,我已經下令聯軍攻城了,那幫秦賊活不了幾天了!我也叫張歸霸安排人尋個秦賊的弱防處先進城去,就單為接應敬翔。再有,敬翔處事機靈,不會等著送死的。別擔心啊?
听聞此言,我方覺還有些希望。卻又听他道,
敬翔昨天說要一個人進城去救你,我心里直接沒底兒。沒想到他果然是有法子,他都跟秦賊說什麼了,惠兒?
為您精選好看的言情小說,請牢記本站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