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暗自梳理著她的一番話,原來她對敬翔一直愛慕不相忘,敬翔雖明白,但對她只作是兄妹之誼。她的愛慕卻在嫉妒和失望面前退卻了,並要藉此在這個家取我而代之,至于是不是會害了敬翔她竟要不管了。但是只要她還對敬翔有情意,這事就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心下忐忑難安,卻也只得做輕松一笑道,
我原以為你是跟前頭那個賤人一樣,存了壞心思來的,這下看來,你也不是。我和敬先生,你誤會了,我不知道你听到些什麼子虛烏有的,我只知道我對我夫君從沒有過二意,夫君對我有過背離,可我對他的心,日月可鑒。敬先生對你,我不知道是怎樣的,但我和他,清清白白。是你用情至深才會誤會至此。看到這點,我就當你那些話沒說過,我還可以想辦法成全你們。
郡夫人,事到如今,你還想哄我麼?你可以當我沒說過,那郡王呢?他總不會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吧……
夠了!我一再容忍你胡說八道,你不要不知好歹!就算你用這些打得倒我,你以為你就做得了郡夫人麼?
沒有你就可以!
好!那你就來試試,到時候高枝兒攀不得,意中人得不到,你就自求顧命吧!
也許是心中涌出的拼命自保的意識讓我的口氣又冷又惡,楊慕青愣怔了,眼中閃出一絲恐懼。她站起來,盯著我緩緩地道,
我贏定了。我來,只不過是想看看眾人眼中溫婉賢良的郡夫人听到丑事將敗會如何!其實我已經把那些信送到郡王的案頭上去了,他今天去了府衙就會看到,我也知道那些信上沒抬頭沒落款,我也不會傻到他跟前去說什麼,我知道他一听我說就會認定我是陷害你。但是憑郡王,還有什麼是查不出來的,除非他不想查!事關愛妻佳人,我想他不會置之不理吧。只是沒想到花容嬌媚的郡夫人可真硬氣,這在男人里也該叫硬骨頭了吧?可你能硬過事實麼!郡夫人,咱們走著瞧!
說完,她扭頭出了門。只剩我一個人攥著那信站在屋里,各種思緒念頭紛擾不斷,我該怎麼辦,保住自己更保住敬翔?
雁羽端來了補藥,我也沒心思喝,只在滿心思考慮如何化解即將到來的風暴。雁羽見狀從旁勸道,
郡夫人莫听那個女人瞎嚷嚷,沒有的事她又能怎樣!不用理她,就算郡王問起來,夫人就理直氣壯,有以前的事比著呢,郡王不會再不分青白冤枉夫人了!倒是她,如此無禮犯上,夫人斷不能容她!
那些信件,當初是門上女尼直接送來的,雁羽並不知是兩個人所寫,蔡州的事她沒在跟前自是不知內情,她只當楊慕青是在有意害我而編造,殊不知沒有前因哪有後果。我暗嘆一聲,對雁羽道,
雁羽啊,你相信我麼?
她頓了一下,即刻明白過來我話中所指,忙道,
奴婢當然信得過夫人,夫人是尊重敬先生,敬先生也尊重夫人,倒叫那起小人拿了去說三道四。夫人可不能被她嚇著了,沒有的事也說得跟真的似的,人言也能毒死人啊,夫人快告訴郡王,必須阻止她出去亂說才是!
我點點頭,道,
不管別人信不信,郡王要是信了,就什麼都完了。雁羽,你去請……大郎君到府衙的小書房見我。
我想的是關于蔡州那件事留下的後患,還得讓敬翔來處理。他人不在城里,得找個可靠的人送信給他。我將今天楊慕青來所說的意思全都寫在了信里,仔細封好,又在信封上摹仿丈夫的筆跡寫了「敬翔親啟」。誰也沒讓跟,帶著那封以前敬翔寫給我的信路過花園池塘的時候,撕碎扔進去。然後趕到府衙小書房掏出寫好的那封信,對已經等候在那兒的友裕道,
這是你父親給敬先生的信,他走的時候落家里了,可能事關一些軍情,別人送不放心,你親自出城一趟,務必交到敬先生手上吧。
友裕听聞,忙領命而去。看友裕出了府衙,我已感覺有些累,畢竟一直沒怎麼走動過,身子還虛。可必須想法保護自己和敬翔的念頭支撐著我,想到楊慕青說那些信已經送到了他的案頭,而他既是可以傷害我也是可以保護我的人。我沉下心來,向丈夫日常辦公事的正堂走去。
——朱珍的戰報帶來了讓人振奮的新消息。時溥不傻,但也不能容忍汴州軍從徐州大搖大擺地過去。朱珍等一入徐州,時溥的感化軍便跳出來攔住了去路。朱珍龐師古立即迎戰,一場好殺後,徐州兵潰敗。而朱珍二人並沒有停,繼續追殺至徐州東北,一路連佔了沛縣和豐縣。現在時溥已親自領兵屯扎在豐縣南的吳康,據探大軍不下八萬。
初師捷戰,卻惹動時溥下了老本,以八萬軍來對付汴州五千兵。剿秦賊這好幾年,何曾見他時都統出過八萬軍?原來都在大本營藏著保自己家。正當我召集了幾員將商量如今情勢是進是退,幾人正在爭執不下時,侍衛探身進來,剛要言語卻見他身後一人上前徑直推門而入。
是惠兒?只見她圍了件粉色棉氅,只挽了個發辮,長發披著,像是急走過來的,面容疲倦蒼白,微蹙著眉,大眼楮直直地望著我。我忙站起來迎上去道,
惠兒!你怎麼來了?這是怎麼了,不舒服麼?
我伸手欲按她額頭,她卻一下子俯在了我胸前,雙手緊扶著我肩頭,我不由地也輕輕環抱她。只听她說道,
我有事跟夫君講。
她的聲音弱弱的,夾雜著一絲哭音。惠兒從不會在我有公事的時候闖進來,現在當著這好幾個人在場,她神色舉動有異,也並沒有說讓我先忙她等著之類的話,出什麼事了?我回頭看了那幾人一眼,他們立時站起來,紛紛告退。
待堂中只剩了我倆,我忙將惠兒扶起來道,
你自己來的?怎麼不叫人跟著?什麼事還得急著來,我一會兒就回家了……
惠兒只看著我,眼楮里浮上了一層淚光,怯聲道,
夫君在此,所議何事?
嗯?是……是徐州,送劉瓚去楚州的事。怎麼了?
我模了模惠兒的臉頰,不知道惠兒為何要突然問起這些。她卻又道,
只有這個?沒別的?
沒有啊,你忘了我從家里出來跟你說過,朱珍有戰報來了,我可不就是為這個來的麼?惠兒到底出什麼事了?
那,敬先生是怎麼回事!軍中有要緊事敬先生卻不見蹤影,夫君是不是已經處置他了?你處置了他,都是我害的,你應該在想怎麼處置我好了是嗎!
惠兒望著我掉下淚來,我徹底懵了,她的話讓我模不著一點頭腦,心里迅速冒出很多念頭,卻找不到一個與惠兒所說有關的。我忙給她擦著淚,急道,
什麼啊這都是?別哭!過來好好說!
我攬起惠兒坐在了案幾後。
——那張案幾上堆放著很多紙張信件和卷宗,他總是這般將一些東西胡亂堆著,直到這上面實在沒空了才叫人收拾。我將那些東西掃了幾眼,就看到在一卷紙的下面露出了幾個信封的角,那信封的顏色我很熟悉,跟他那時節給我寫信用的是一樣的。那些就應該是我忘記處理而讓楊慕青掌握的敬翔寫給我的信。這幾上亂糟糟的,我進來的時候,他還正在跟別人議事,應該是還沒注意到這些吧。楊慕青並不了解他的習慣,除非是身邊的侍從或他人親手交給他,若是把信件什麼也不說就放在這里,多半他是不會在意的。
我心下稍安。他的大手依然攬著我,只听他急切地道,
惠兒,好好說,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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