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那香客幾步遠的地方有個戴草帽的白衣人，那人長身玉立、風采翩然，帽檐卻壓得極低，像是生怕別人看了他的臉，他舉著三柱香，躬身三拜，似是漫不經意，太息一聲，「也好，」頓一頓又低語道，「也怪我心太急，驚了蛇。」
「接下來……該怎麼做？」先前那香客仍是看著眼前的彌勒佛，喃喃自語。
「等。」
「等？」
「時機未到。過些日子便有個機會。」
香客忍不住抬頭向白衣人方向掃了一眼，又迅疾轉過臉去。
兩人又嘀咕了幾句，旁人看來不過是各自誦念心願，尋常得很。末了，那香客跪在蒲團上，說道︰「求佛祖保佑一家弟兄平安，早日，得償所願。」說完，結結實實扣了三個頭，起身離開了。
白衣香客上完香，取過簽筒，輕晃了兩三下便掉出一支簽，有個圓頭圓腦的小沙彌小跑過去撿起來，合掌行個禮，極伶俐地道︰「施主稍候，小僧去取簽文，求簽香油錢五文，解簽十文。」香客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遞過去。小沙彌接過，喜笑顏開地躬身行個禮。
不一會，小沙彌便扶著個顫顫巍巍的老和尚走出來，老和尚雖年老體衰，面上卻泛著紅光，嗓音也洪亮，合掌行個禮，「施主問什麼？」小沙彌把簽文遞給白衣香客，香客低頭掃了一眼紙張泛黃的簽文，上有四句詩︰「蜃樓海市幻無邊，萬丈擎空接上天。或被狂風忽吹散，有時仍眾結青煙。」
「問前程。」
「海市蜃樓本就虛妄，無奈，眾生便如飛蛾撲火般追逐。施主這簽不吉，阿彌陀佛……」
「哦？」白衣人微一抬頭，望向那老僧，小沙彌偷眼打量，倒唬了一跳，那人眼光凌厲，劍光一般攝人，也像夜色中天空的星體發出的幽光。不過那眼光也是一瞬，香客旋即恢復了平和的面色，重又垂首順目。
老和尚道︰「施主身上戾氣頗重啊！」
草帽下，香客微抿嘴角，像一個不經意的笑，「老師傅，佛家講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是嗎？」
「確如此，《楞嚴經》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莫言不報，時刻未到。」
香客輕嘆一口氣，道︰「我觀世間之事，卻遠非如此，惡人欺壓善人、泯滅天良，惡人富貴榮華、子孫繞膝，壽終而正寢；善人行善事、積厚德，卻為惡人所嫉，死于非命，子孫零落、苟延殘喘。為何？」
老和尚雙掌合十，微眯了眼楮，緩聲道︰「世間集，世間滅，緣分前定，勿嗔勿怒。《涅槃經》講︰業有三報，一現報，現作善惡之報，現受苦樂之報；二生報，或前生作業今生報，或今生作業來生報；三速報，眼前作業，目下受報。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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