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聲音很是陌生,蘇傾城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就從袖子里拿出面紗,她還不能讓人看到她的樣子,雪灕見此,卻是露出不解的神情。
蘇傾城轉頭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隨後深吸一口氣,裝作沉穩的樣子慢慢踱至門邊。
門外的人沒有听到回應,于是又喚了一遍。
這時,門打開,蘇傾城不緊不慢的出來,卻看到門外青凌煙坐于馬上,與他同來的還有七八個侍衛。
蘇傾城不免心里一驚,下意識便忽略青凌煙的目光。
這是她回來之後第一次與他正面相對,自己不能讓他瞧出破綻,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就是春花。
她暗自捏了捏手掌,隨後道︰「家師不在,不知各位有什麼事?」
青凌煙只是看了她幾眼,卻沒有露出其他異樣的神色,他翻身下馬,隨後做了一揖,道︰「在下听聞神醫醫術過人,家父身染重病,希望能請神醫移駕在下府中替家父診治。在下必定重金感謝。」他說得很誠懇,聲音沒有摻雜一絲的心虛。
如果沒有听到他跟安世年說的話,蘇傾城差點就要信以為真了,可是現在看來,七個月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了。
原來的青凌煙雖然混賬,但是他所有的情緒都會寫在臉上。雖談不上天真善良,但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雲淡風輕的扯謊。
蘇傾城還記得她剛回來的那會兒,溫潤醫治了一個原先在幽樂園打雜的小廝。大火那天晚上他的娘子病了,他請假回了家,幸運地躲過那場災難。蘇傾城為了找大火的真相,有意無意的問了他一些問題,卻意外得知當時青凌煙重回塵園找她的事。
她那時也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能想象到他一臉倨傲的在塵園門口為自己討公道的樣子。
回想到這些,再看眼前明顯退去了往日幼稚任性的青凌煙,蘇傾城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看到她愣怔,青凌煙又道︰「不知姑娘可知道神醫什麼時候回來?」
蘇傾城一下子就回過神來,她斂了斂神色,狀似平靜道︰「家師出去義診了,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回來。」
聞言,青凌煙沒有再說話,他鳳眸微動,卻是再次作揖︰「有勞姑娘了,在下明日再來。」竟是一點也沒有為難,便在蘇傾城的目光下帶著他的人離開。
蘇傾城站在原地,心里一陣茫然,他竟是變了這麼多?看樣子是沒有認出自己。
以前她一直覺得青凌煙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什麼都按自己的心意來做,幼稚無理,囂張跋扈,但是現在他變得如此成熟淡然,卻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蘇傾城暗自嘆了一口氣,都變了,青凌煙變了,自己也變了,也不知道笑笑怎麼樣了,當初自己任性的跑開,也不知道笑笑有沒有擔心。
她沉了沉眉眼,推開門進去,卻看到雪灕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其實所謂的收拾東西,就是指拿著自己那被換下來的壞衣服。
蘇傾城關上門,趕緊過去扶著他,眉頭一鎖︰「你做什麼?你現在一動傷口就會裂開,快回去躺下。」
雪灕卻是捂著傷口,堅決的搖了搖頭︰「剛剛那些人是不是來抓我的?不行,我留在這里只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我必須趕快走。」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茬兒啊,蘇傾城松了神色,扶著他讓他坐下,隨後兩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安撫著開口︰「你放心,剛剛那些人只是來找我師父的,並不是來抓你的,不過……」她忽然一頓,直視著雪灕說︰「為什麼有人會追殺你?你做了什麼?我師父說追殺你的是皇宮里的人,你……」
她沒有將話說完整,只是靜靜的觀察雪灕的神色。
雪灕臉白了白,將頭低了下去,蘇傾城見他這樣,實在是不能想象他竟然是個被皇家追殺的人。
就在她以為雪灕要一直這麼沉默下去的時候,雪灕忽然低低地開口︰「其實,我只是想親口問問那個念心公主,為什麼要殺了我姐姐。卻沒有想到那些人會把我當做刺客。」
聞言,蘇傾城一愣,什麼?念心殺了敏華?哪里來的這個說法?
她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誰跟你說你姐姐是被念心公主殺死的?」
雪灕眉眼一沉,靜了一會兒,繼續說︰「鄰居家有個姐姐是以前就進宮的,前兩個月她出宮了,我當時想跟她打探姐姐怎麼樣了,但是她卻說姐姐死了,是被念心公主那個惡婆娘害死的!」
蘇傾城這下疑惑了,怎麼會這樣呢?她記得當時安世年說敏華是自己死掉的,怎麼是被念心害死的呢?她一個牢獄里的囚犯怎麼會惹到念心。
想到這里,她試探性地問雪灕︰「你是不是搞錯了,念心跟你姐姐,這……想想,念心有什麼必要非要殺了你姐姐呢?」
提到自己的姐姐,雪灕的表情已經變得憤然,他恨恨開口︰「鄰居姐姐說,那日念心公主是在外面受了氣,回宮後又受了七王爺的訓斥,然後听到七王爺說要去放了我姐姐,她就是為了泄憤才折磨死我姐姐的!」此時,雪灕白皙的臉已經漲得通紅,蘇傾城見此只得安慰他,讓他平靜。
心里卻似乎有些明白了這里面的彎彎道道。
想必是當日念心是生安世年的氣,回去後又遭到七王爺的訓斥,剛好當時七王爺發現了那個裝水鬼的不是敏華,便叫人去放了她,卻被氣昏了頭的念心知道,為了找回自己的威嚴,便拿敏華當了出氣筒!
想到這里,蘇傾城不禁一聲冷笑,這些皇家人可真是不拿人當人啊,自己一個不高興就可以左右人家的生命,太後是這樣,這個念心亦是如此,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對敏華水如此,對自己也是如此,原來養著那些大內侍衛就是用來給自己當私家殺手用的!
既如此,那這太後還是非醫治不可了,也該讓她知道,將命交到別人手里是怎樣的驚慌與不安。
蘇傾城收了收自己的心思,隨即安撫了雪灕,讓他好好休息,心里卻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而狀似平靜離開的青凌煙卻是再也無法定下心來了,雖然他不敢確定,但是他就是覺得那個蒙面女子就是黑老鼠,雖然她膚色很白,也比黑老鼠高了,但是他就是有這種感覺,上次是匆匆一瞥,這次再見,那種感覺更加強烈。
天知道他多想扯開女子的面紗瞧個清楚,但是當著眾人的面,他還是忍住了,他知道,既然她蒙著面,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只是現在無法立刻確定她是不是黑老鼠,青凌煙就覺得自己心上有貓爪子在輕輕撓著,讓他很是煩躁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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