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有話好說。」沈淵的手輕輕推了推這人的胳膊,「你們想要什麼?」
「哼,」這人冷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沈淵不再說話,任由這人推著向前小步走著,一直走到那間燈火通明的房間——
林子路夫婦,林玉婉四姐妹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身上都只穿著中衣,顯然是被人吹了迷香,還睡得不省人事。
隨身服飾的丫鬟呢?
來不及生出更多地疑惑,他就被人從背後綁起了雙手,粗魯的按在了椅子上。
劫持他們的人一共有十二個,其中用匕首挾持的他頭戴紅巾,其余則是領口系著紅巾。沈淵的眉頭皺了起來。清教弟子分為五等,一等身著紅衣,其余四等均身著青衣,二等頭戴紅巾,三等領口系紅巾,四等腰間扎紅腰帶,五等褲腳扎紅綁腿。一等一般為分教教主,不輕易參與行動,而對他們一行人卻動用了一個二等弟子和十一個三等弟子,就可見對這次行動的重視程度了。
可此處只是一間客棧……
「你們到底想干什麼?」沈淵盡量保持平靜。
「你是濟陽侯府的人,怎麼和清寧侯府的人扯上了關系?」那個二等弟子將匕首貼在他的臉上,「這位公子還真是生得好樣貌!若是在臉上劃上一刀兩刀的……」
「我們只是順路!」
「哦,原來是順路!」這二等弟子將匕首離了他的臉,「那我們這次也一塊順道送你上路!」
莫非清教是想找清寧侯府的麻煩?
「這位大哥,這不大好吧……」沈淵道,「你們想要什麼?我有銀子,只要我回了侯府,你們想要多少,我就給你們多少!」
「沈公子,你又不是濟陽侯世子,能有多少銀子?」他玩弄著手中的匕首,忽然起身,「算了吧!」他回頭看了其余的六個三等弟子,「走!」隨著話音落下的還有重重的一記肘擊,打在了沈淵的後腦勺上。
「就是她了!」
林玉盈迷迷糊糊的听見一個聲音,就感到有人拉起了她的胳膊,隨著就是一瓢涼水澆了下來,她渾身一顫,清醒了過來。
她一動,才發覺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綁住了,眨眨眼楮一看,不是在客棧里,竟是在一間破廟里……
怎麼會這樣?
她四下張望著,父親、父親和三個姐姐都歪歪斜斜的靠在牆根下,沈淵也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下。
她們被綁架了?!
「你們是什麼人?」她努力坐直了身子,這些人為何要先將她喚醒呢?
沒有人回應她。這些人都身著青衣,頸上系著紅巾,一個一個面色嚴整,林玉盈頭疼的厲害,「呃呃」的申吟了兩聲。
「喲,這不是林家的五小姐嗎?」
這聲音好熟!
林玉盈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紅袍的中年女子從破爛的帷幕後面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兩個身著青衣,頭戴紅巾的男子……
她定楮看著那女子——
「二伯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五小姐,您太客氣了,我如今可不是你的二伯母了!」陳氏陰陰的笑著,「都是拜你所賜啊!」
林玉盈心一沉,以陳氏這等陰狠的性子,這擺明是找她來尋仇的了!那她十有**是活不成了……
「二伯母,」林玉盈扭動著身子,坐得更直了一點,「當初是我找出那鐵像的,和我父親、母親以及三位姐姐沒有關系,請你放了他們吧。」
「你倒是個有情有義的!」陳氏又是一聲冷笑,「可我也恨極了你母親,大太太給我臉色看也就罷了,她憑什麼?活該她生不出兒子來!」
「所以你和你母親都該死!至于你那三個姐姐,活該她們是你母親生得,年紀輕輕的就要陪著你們上路了!正好,你們一家人在路上也好作伴……啊,哈哈哈……」
瘋了!這女人真是瘋了!
這笑聲令林玉盈一陣頭皮發麻,她不會真的命喪于此吧?
陳氏的大笑驚醒了林子路、秦氏、林玉婉她們,沈淵也昏昏沉沉的睜開了眼楮,在秦氏的笑聲里更覺得天旋地轉……
「二太太!」秦氏迷迷糊糊的喚了一聲,她打量著陳氏的裝束,和周圍一色的青衣弟子,「這是怎麼回事?」
「三太太,別來無恙啊!」陳氏走進了秦氏身邊,「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
「你想怎麼樣?」
「我當日被逐出林家,你們有一個人替我說情嗎?一個個的都等著看好戲呢!那于曦又沒出什麼毛病,生下的孩子也是全須全尾的,你們還要那般對我?我一回了家,可憐我父親還要親自去求林子明那個混蛋,請他念及師徒之情,可他——」陳氏抽泣一聲,「可他竟然嫌我心腸歹毒,留不得!還說不休了我,林子安定要置我于死地……我呸!一個一個的,都是無情無義的!」陳氏泣不成聲,抽抽搭搭的捂住了臉。
「夫人,如今報仇的機會到了。」
「對!」陳氏迅速的抹去了眼淚,站直了身子,「如今我就要報仇雪恨!先是你們三房,接著就是大房,我要讓清寧侯府的人都不得好死!」
「二伯母莫要忘了,清寧侯府也有您的兒子和孫女。」林玉盈道。
「誰是你的二伯母!」陳氏向林玉盈吼道,「我如今是清教寧都分教教主的夫人,沒有兒子!」想起當日她父親因她被休,而氣得舊病復發,一命嗚呼。林愉和林悅竟然都沒有來看一眼,她也就從此恨透了這兩個兒子。
在最落寞無助之際,她遇到弟弟當日結識的清教弟子何遠信,他如今已是寧都分教教主了。何遠新在她迷茫之際開導她,誘使她加入清教。何遠信見她雖年過四十,但風韻猶存,借著一次布教的機會強行佔有了她。她深以為齒,在父親的孝中與人苟且,可何遠信告訴她,那些不是壽終正寢的人,都是有罪過的,天神才要收走他們。即便是父母兄弟,也無需為其守孝。
陳氏無回頭路可走,就搬出了陳家的老宅,搬到了何遠信家里,成為了他的第五位小妾。
何遠信的結發妻子早逝,陳氏年紀最長,眾姬妾竟然一致同意請何遠信將她扶了正。陳氏這才感覺跟何遠信是跟對了!
「二嫂,愉兒和悅兒都很關心你,去陳家找過你好多次,都沒有見到你啊!」秦氏語重心長起來。
「誰是你的二嫂!」陳氏大聲喝道。
秦氏嚇得一哆嗦。
陳氏真是瘋魔了。
跟她講道理是沒用了!林玉盈心下想到,她還不想死,可是要怎麼逃出去呢?林子路文弱書生一個,秦氏和她們四姐妹都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女子,只有沈淵……
可他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
林玉盈細心的觀察著這個破廟,門窗早已破爛不堪,房頂也快要塌下來了……可見廢棄已久,這樣的地方多半荒蕪人煙。
怎麼辦呢?
就在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主意的時候,陳氏再次發話了︰「都準備好了?」
「夫人,都準備好了!」一個頭戴紅巾的弟子上前回稟道。
「那咱們可以走了……」陳氏冷冷一笑,看了看或跪或坐或躺著的七個人,仿佛在做最後的告別。
「娘!」林玉綺啊嗚一聲哭了出來,「二伯母要干什麼啊!」
「二伯母要送你們上路了……」陳氏陰森森的笑著。
一股濃烈的煤油味飄了進來!
竟然是要將他們活活燒死!
「娘,我不想死啊!」林玉綺、林玉沁哭成一片,林玉婉沒有哭出聲來,可也哽咽的叫了一句︰「娘!」
林子路嚷道︰「不要哭,不要怕,咱們好歹是一家人死在一塊……」
「可咱們都死了,憫兒怎麼辦?」林玉盈也忍不住了哭了起來。
「夫人!」沈淵突然大叫一聲,「我與您無冤無仇,和林家也沒有半分瓜葛,我父親是北寧濟陽侯,請您放了我,您要什麼都好說!」
「沒有半分瓜葛,你會陪著他們一道上京?一路上還無微不至的關照?恐怕是哪位小姐的新姑爺吧?」
「不是的,不是的!是三太太邀我上京的,我一個晚輩不好推辭,我關照也只是出于客套……」
秦氏向沈淵投來一道寒光,她真是看錯了人!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林玉盈心道,可為什麼她總要在死前最後一刻才看清這個人的真面目呢?她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上天真是會作弄人啊!
一陣大風吹過,陳氏大笑一聲,「哈哈,風助火勢!」
一個領口系紅巾的男子走了進來,手握一支火把,「夫人!」他恭恭敬敬的將火把遞給了陳氏。
陳氏接過火把,抿嘴一笑,走出了破廟……
「夫人!」沈淵還在聲嘶力竭的喊著。
陳氏將火把一丟,倒了煤油的稻草噗噗的著了起來,風將煙霧吹了進來,嗆得人一陣劇烈的咳嗽……
林玉綺、林玉沁嗚嗚的哭著,林玉婉也在抽泣,沈淵一副自認倒霉的絕望表情,林子路長嘆一聲,看了一眼秦氏,溫柔的道︰「夫人,你信我,這一世我只真心對你一個人……」
「我信你。」秦氏溫柔的回道。
林玉盈一個人坐在破廟的中央,即便和家人死在一起,她還是死得這樣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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