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時間。
林玉盈看著蘭香將院子里的落花掃成一小撮,用鏟子裝進了袋子里。早開的花兒都落了。一年又一年,時光荏苒,留給她的時間的確不多了。小時候總覺得時間太慢,總也盼不到過年的那一天。這一世,卻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想法,只覺得時間不夠,日子過得總是緊緊張張的。
來了北寧一個月多了,林玉盈幾乎都是病著,整日呆在房里看書寫字做針線,臉上沒什麼血色,身子也越發單薄了。
她病了,沒有力氣鬧騰了,秦氏樂得清閑自在。和京城的明仕夫人今日賞花,明日喝茶,很是愜意。京城名媛們听說林玉婉姐妹回來了,也時不時的辦一個詩會,隔三差五的聚上一聚,風雅的很。她從被人介紹進入京城的名媛社交圈,透明人一樣的在北寧過了一個多月。
林玉婉經常抽出時間來看她,勸她多走動走動,可她身子沉得厲害,實在沒有力氣。
「小姐……」桃芬喚道,「您早上的藥還沒吃呢!」
林玉盈應了一聲,她得吃藥,她得趕快好起來。
「桃芬,」林玉盈喝下一碗苦藥,照了照鏡子,「我現在的臉色真是難看!」
「小姐多日不出門,不曬太陽,臉色怎麼能好呢?」桃芬的話自有她的道理。
林玉盈嘆了一聲,振奮了下精神,「給我準備筆墨。」
「小姐要給端小姐回信嗎?」
「嗯……」
昨日林玉盈收到了許端的信。許端听說了她們在路上被劫的事情,害怕的不得了,勸她要多加小心。又說了好多勸她和秦氏和平共處的話,別總是一味的按著性子來,能忍就忍,她畢竟是主母。最後,也是最關心的問了她和林憫處得如何了。又說了于曦、楚雲、林玉容也都十分惦記她一類,同時告訴她梨香院的話都開了,小六子很上心,今年又能收獲不少果子。
她不能就此頹廢下去。她已經改變了許端的婚姻,為什麼不能改變自己的?
她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許端,一封給楚雲。兩封信都說了自己在北寧一切都好,只是水土不服病了一段時間,直到今日才寫信。跟許端又說了諸多的體己話,跟楚雲這邊則是問她在北寧的鋪子,她還是想置辦一間鋪面。
寫完了信,她不爭氣的身體就覺得疲倦了,她的身體也太弱了!
蘭香告訴她道︰「小姐身子底子就弱,不像我們,從小活動的多,底子好,有個小病小災的自己就能扛過去了!」
林玉盈這才想起,自己當日爬山累得要死要活的,而阿梨沒事兒人一樣。
從這日開始,她每日幫著蘭香打掃院子。蘭香直說不敢不敢,可林玉盈道︰「你是想我病著不好,還是要我跟你一起打掃院子?」
蘭香自然選擇了後者。
桃芬、菊意看著林玉盈精神好了起來,皺了多日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林玉婉來看她,見她面色紅潤,喜道︰「五妹妹的精神好了許多!」
「我也不能一直總是病著啊!」林玉盈請了林玉婉進來坐。
「這就好了!」林玉婉坐下,「你好了,我就不必擔心了!巧的是,我過兩日準備在家里辦個送春會,請了幾位小姐到家里來玩,你好了,正好一起過來見見!」
「姐姐們好興致,這些我又不懂的。」
「這有什麼?」林玉婉道,「你不來,我就當你不幫我了!誰不知道,在寧都的時候,你最會置辦這些了!」
林玉盈應了下來,她也該結交一些京城的大家閨秀們。
「不知姐姐請了哪些小姐們呢?」
「一個是姚相家的三小姐姚若姝,一個是慶寧長公主的孫女唐宜臻,還有一個就是舅舅的女兒秦湘表姐……」
秦氏的功夫做得當真可以啊!竟然讓她們姐妹和這些望族千金們交上了關系。
前世,林玉盈嫁到北寧之後,就听說了姚相的小女兒姚若姝的才名。都說要是她為男兒,什麼韓元秦澄的都要被比下去了!而唐宜臻,她則毫無印象。倒是對慶寧長公主有幾分印象,因她與襄國公夫人十分要好,听于曦、楚雲說起過。秦湘就不必說了,秦文宇有兩兒一女,一個賽一個的出挑。秦湘比林玉婉只大幾個月,兩人交情十分要好。林玉盈和她卻沒有見過幾次面,了解不多。前世,未出嫁前就守著梨香院,出嫁後就守著那間空房子,日子過得當真是索然乏味。
林玉盈那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用了林玉婉那時從北寧彩雲軒給她買的香粉,穿了湖藍灑金裙子,頭上插了一支金海棠花簪。第一次與這些小姐會面,她不想失了體面。盡管她猜到林玉綺早就向她們說明她的庶女身份了。
林玉婉一見林玉盈,眼楮禁不住一亮,道︰「盈兒,今日真漂亮!」
「姐姐也是。」林玉盈笑著道。
林玉婉這就拉了林玉盈向三位小姐介紹道︰「這就是我五妹妹了,前些日子一直病著,還沒來得及見過各位呢!」
林玉盈一看這三位小姐的打扮,就知道自己一點沒穿過頭。
姚若姝的穿戴最為素淨,可腳下卻踩了一雙繡滿珍珠,瓖翠玉的繡鞋,低調中透出奢華,更顯雍容華貴。
林玉盈大大方方的向各位小姐行了禮,秦湘起身道︰「妹妹不必客氣,老是听婉兒說起你,如今可算是見著了!」
姚若姝和唐宜臻也起身回了禮。
林玉盈又向林玉沁、林玉綺行了禮,林玉沁客氣的點點頭,林玉綺視而不見。
林玉盈安之若素,坐了下來。
姚若姝恰恰就在她的旁邊,就問︰「盈妹妹,用得也是彩雲軒的香粉吧?」
林玉盈點了點頭,「是二姐姐上回給我買的。姚小姐也用彩雲軒的?」
姚若姝搖了搖頭,「我沒那麼好的福氣。大夫說我的體質不好,不管用什麼樣的香粉,都會生出疹子來!又癢又紅的,難看極了。」
「哦?大夫不能治嗎?」
姚若姝搖了搖頭。
林玉盈略顯惋惜,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忽然想到自己制作的粗糙香粉。她的膚質並不像姚若姝的那樣脆弱,但有一次因用錯了香粉臉上也起了紅疙瘩,可用她自己做的香粉,卻從沒出過問題。
「姚小姐有沒有試過自己做香粉呢?」
姚若姝啞然失笑,「我哪里會做這些!」
也是姚若姝是女中孔明,哪里會把心思放在這些小女兒家的事情上?
唐宜臻在一邊來了興致,「莫不成盈妹妹會做?」
林玉盈道︰「會倒是會,只是做得粗糙的很。」
「那若姝你倒可以試試!」唐宜臻道。
「這怎麼好呢!」林玉盈道,「我做得香粉粗糙的很,連我自己都不想用呢,怎麼好給姚小姐用?」
「那總比外頭買的讓我生疹子的好吧!」姚若姝倒是個爽快人,「你做來試試也無妨的……」她和氣的笑著。
林玉婉見林玉盈和她們二人聊得很是投機,抿嘴一笑,去看梅影的酒菜準備好了沒。不多時,林玉婉請大家上桌,邊吃邊聊。
唐宜臻先說話了︰「听婉兒說,盈妹妹在寧都曾經自創了一個行酒令的法子,叫‘對花名’是不是?」
林玉盈不好意思起來,「那不過是一時興起!我又沒什麼別的愛好,平日里就愛這些花花草草的,閑來無事,也就想了這一套東西出來!」
這並不是她想出來的。她嫁到濟陽侯府之後,有次和妯娌們一塊吃酒,行得就是這個令。只是她當時讀書少,經常被罰,後來也就不想再參加了。並沒有想到此時的北寧還沒有這個酒令,也只好居一居功了。
「咱們女孩子家哪有不愛花花草草的,這令我是很喜歡。」秦湘道,「上回在我那里,婉兒跟我說了,我們玩了一會,真是有意思極了。」
林玉婉道︰「今日正好,咱們說好了是‘送春會’,行這個令最應景!不過難度得提高一點,酒令上所寫的花名只能是春天開的,那菊花、梅花一類的可都不算!」
唐宜臻道︰「這個還不好辦!」
從她自信的笑容里,林玉盈看得出,她的才學絕不在姚若姝與秦湘之下。好在她不再是那個只讀過《女誡》的林玉盈了。
林玉沁卻撇了撇嘴道︰「這個令好難呢,那我豈不是要喝醉了?」
「哈哈……」眾人看她那天真無辜的表情笑了。
林玉綺則一臉的不高興,起身道︰「看不出這令有什麼意思來!還不如學外頭爺們兒劃拳來得爽利!」說著,就扭身走了出去。
秦湘看了一眼林玉婉,林玉婉微微一笑︰「她就是小孩子脾氣!」
姚若姝和唐宜臻都當作沒看見,兀自喝著茶。
林玉婉取了色子和令牌過來,也不去管林玉綺,道︰「今日我做東,那我就是行令官。」
眾人笑︰「你當得,當得!」
姚若姝果真不愧為當朝才女,幾乎從無遲疑過,都是月兌口而出。唐宜臻也絲毫不遜色,秦湘與她們也是不分上下,林玉盈為了不失面子,可以做到對答如流,反倒是林玉婉比她多喝了幾杯……
秦湘因是親戚就留下來吃晚飯,姚若姝和唐宜臻出了林家大門,相視一笑,道︰「這林家五小姐倒是個討人喜歡的。」
「只可惜是庶出。」唐宜臻道。
「是啊。」姚若姝嘆道,「可憐我哥哥那樣的人才,卻要娶三小姐那個呆呆笨笨的了。」
「三小姐是天真之人,會好好待你哥哥的,只別是四小姐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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