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跟著陸烽回到房間,腰上還在隱隱作痛。
陸烽見她坐姿怪異,問道︰「他對你做了什麼?」
琉璃身子一僵︰「沒什麼,剛不小心撞到腰了。」
「嚴重嗎?」陸烽知道她在說謊,也沒拆穿,只道,「三樓有醫務室。」
「不用,歇會兒就好了。」琉璃調整了坐姿,看著對面的男人,語氣真誠道,「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吧,我之前看到有個人特別像阿虎,所以一沖動就追出去了,結果給跟丟了。後來又遇到了陸寒。」
陸烽幾不查地挑了挑眉,沒問關于阿虎的事,卻將關注點放在了琉璃的最後一句話上面。
「陸寒找你做什麼?」
琉璃不太自然道︰「沒什麼,就是問我失蹤的事情,你放心,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陸烽沒吭聲,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他喜歡你。」
「…………」親,你思維這麼跳月兌,你爸知道麼?
陸烽見她不說話,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又補了一句︰「你也喜歡他。」
琉璃心中翻了個白眼︰哥哥,你是想讓我夸你好眼力麼?
「別費那心思了,你倆不能有結果。」陸烽補刀完畢,從沙上站起身,準備離開。
彼此喜歡又怎樣,現在就算琉璃過得了自己心里那道坎,願意將手里的東西全部拱手相送,陸振華也不會同意她和陸寒在一起——在陸振華眼里,那些財產本來就該是屬于他們的,他拿回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
而在這個拼爹的年代里,琉璃甚至都不知道她親爹是人是鬼,更別提家世背景什麼的。
琉璃達不到成為他兒媳婦的標準。如果他倆非要在一起,陸寒也沒那能力能保得住她。
琉璃不想多提她和陸寒的事,卻用別的話攔住他︰「那個……大伯沒問關于我失蹤的事麼?」
陸烽微微側身看著她,不客氣道︰「問你真正想問的。」
琉璃在心里吐了吐舌頭,也不拐彎抹角了︰「大伯找你干嘛?」
她不認為陸正凌找陸烽去會是為了訴說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思念。
上次她被綁架,雖然陸振華是主謀,但誰知道她那大伯有沒有在背後推波助瀾,要知道他和陸振華的野心從來都是不分伯仲的。雖然陸烽看起來確實好像跟他親爹關系不咋地,但畢竟是親父子,就算有天大的仇,隔了十八年,還能剩多少?要真有那麼恨,按陸烽惜字如金又冷傲不馴的性子,今天在宴會上能喊得出那一聲「父親」麼?
琉璃始終不太相信陸烽幫自己是受了爺爺之托,她怕陸烽轉手又把自己給賣了,但通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她又覺得陸烽這人看起來深不測,做事卻也稱得上光明磊落,所以她才敢這麼直接開口問。
很矛盾,但這又確實是她內心的真實寫照。
陸烽沉吟片刻,還真如實相告︰「他小兒子挪用了東盛的錢走私鑽石原料,賠了,找我幫忙。」
嘖,看來陸航這回捅大簍子了啊——陸正凌身為陸家嫡出長子,又在東盛做了這麼多年,家底豐厚自是不必說,現在連他都搞不定,竟然求到陸烽這里來了。想來陸航挪用的肯定不是筆小數目。
這事兒要是被陸振華和陸家其他人知道了,不得讓某人月兌幾層皮下來。
雖然陸航生來就是一敗家玩意兒,但架不住關姨娘和大伯把他當塊寶,每次捅了簍子都給他兜得嚴嚴實實的,以前爺爺在的時候就不知收斂,沒想到現在變本加厲,終于兜不住了麼?
琉璃沒想到「撥根蘿卜卻扯了窩兔子」出來,一時啞然,也不好問他是否會幫忙,畢竟那又是屬于他們父子兄弟之間的私事了。
陸烽卻猜到了她的心思︰「你被綁架的事與他無關,他傷害不到你。」
這話無疑就是解釋兼承諾了——他不會讓陸正凌傷害她。
琉璃心懷感激︰「謝謝你。」
陸烽滿不在乎︰「早點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說完又要轉身往外走。
結果剛走出去兩步又听琉璃在身後「誒」了一聲。
他轉過身來,語氣之干脆︰「說。」
琉璃大囧︰親,你這是真的惜字如金呢?還是不耐煩了啊?
「那個……我在想,雖然游輪上每一層都有監控和門禁,但是這里怎麼也算是二伯的地盤,別的人上不來,他的人就不一定了,我……有點怕。你今晚能不能……跟我一個房間睡啊?」
琉璃邊說邊觀察著陸烽的表情,看男人眼角突然劃過一絲疑似笑意的東西,她立馬補充道︰「我睡沙就以,床給你睡。」
陸烽心里微微撇了撇唇︰陸振華是傻子嗎?真敢在游輪上對你下手。先不說我在這游輪上安插了多少眼線,陸振華根本沒機會下手。就算今兒我倆是只身前來,陸振華也不能選擇在游輪上綁人的,綁了往哪里藏啊,總不能將你往海里扔吧,除非他不想要你手里的東西。
他知道琉璃這樣要求的原因只有一個——陸寒。
美人軟語相求,又是舉手之勞,自是義不容辭,陸烽卻突然生出了一股逗弄的心思︰「我以為你會很高興能有這麼一個與陸寒獨處的機會,原來不是麼。」
謊言被揭穿,琉璃愣了半秒,隨即笑眯眯地同他揮揮手︰「晚安,拜拜。」
于是,陸烽果然非常听話的與她拜拜了。
琉璃望著那颯然離去的背影欲哭無淚——跟陸烽這種不解風情的人果然是不能好好做朋友的!
不死心的她坐在沙上等了許久,門邊依舊毫無動靜。
終于,琉璃眉毛一塌,徹底死心,起身去門邊加了反鎖,準備洗澡睡覺。
不想剛把身上的禮服月兌下來,門邊就傳來了動靜。
「誰?」琉璃急忙找了浴袍穿上。
門外傳來男人波瀾不興的聲音︰「開門。」
「啊!等一下。」
門開開,外面果然是去而復返的陸烽。
琉璃看著他身旁的餐車和手里的迷你行李箱,恍然大悟——陸烽今晚一直沒機會吃東西,估計是之前叫人送了餐食到他房間,剛只是拿吃的去了。
某人高興之余,也略覺尷尬,解釋道︰「呵呵,我以為你不答應,所以就把門反鎖了。」
陸烽沒吭聲,推著餐車進了屋,有條不紊地將食物擺桌完,問道︰「你還吃嗎?」
難得他語氣溫和,琉璃有些受寵若驚︰「不用啦。你慢慢吃,我去洗漱了。」
陸烽也不強求,拿起刀叉,自顧自埋頭吃了起來。
琉璃則轉身去了浴室。
半個多小時後,等她出來時陸烽早已用餐完畢,此時正站窗前在听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估計是席銳——男人一邊談正事一邊還不忘時不時諷對方兩句,據她這一個多月的觀察,陸烽基本上只有跟席銳說話時才會開啟他的毒舌模式,也只有在席銳面前時他才會這般放松。
她知道,這一切皆因信任,就如同她和阿虎。
陸烽感覺到了琉璃的視線,抬眸看了她一眼。
視線相踫的瞬間,腦子里好似極速閃過了一道光,導致他有那麼一瞬的空白——琉璃的眼型是典型的杏眼,大而圓,而且眼黑部分特別黑,所以那雙眼無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特別有神,這會兒剛洗完澡,臉頰緋紅,朱唇粉潤,襯得那雙大眼楮更是如同水洗過的墨玉,黑亮剔透,特別的撩人心弦,但陸烽剛那一瞬的失神,卻還不全是被她的美|色所惑,而是因為心底那股子驟然而來的熟悉感。
很久以前,某人也是用這種帶著點好奇和戒備的眼神偷偷打量他。
那時她才五歲,一個不太記事的年齡。
琉璃並沒有注意到陸烽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色,朝他笑了笑,便自顧自打開箱子翻找起來。
箱子里幾乎全都是她的藥,補血的,止痛的,祛疤痕的……應有盡有。
她給自己倒了水,吃完藥,又拿了瓶祛疤噴霧坐在沙上開始折騰自己腿上的傷疤。
已經接完電話的陸烽走到她面前,見她腿上擦得差不多了,朝她伸出手。
「什麼?」琉璃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陸烽朝她手里的噴霧抬了抬下巴︰「拿來。」
琉璃還是一頭霧水,看看男人,又看看他的手,听話地將手里的噴霧遞到他手里。
陸烽說︰「趴著呀。」
聞言琉璃終于恍然大悟,陸烽要給她噴後背的疤痕——平時都是女佣人給她擦的,現在條件不允許,琉璃根本沒打算擦後背,反正耽擱一兩天不礙事,而且後背也不像腿上,腿上的疤痕太明顯,會影響她穿短裙,但她從不穿露背裝,所以後背的傷疤如果實在去不掉她也不會很在意。
回過味兒來的琉璃有些哭笑不得——親,我跟你真的沒有那麼熟啊!
琉璃拒絕道︰「那個……背上的不用擦。」
陸烽不解︰「女生不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留疤麼?還是你想留著它們當紀念?」
琉璃咬了咬牙︰「真的不用了,謝謝!」
陸烽看她逐漸泛紅的耳尖,略一思索,心下了然,卻一本正經道︰「那天晚上帶你回去時家里沒佣人,她們是席銳第二天從席家帶過去的。當時你身上很髒,席銳又不敢動手,是我幫你清洗的。」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連語速都恰到好處,既沒有幸災禍的意思也听不出是在揶揄嘲笑。
是琉璃听完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當時她身上很髒,是陸烽幫她清洗的……
也就是說她的身體其實早就被陸烽看過了?
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實你真的不用說出來的,我不會謝謝你的。」琉璃默默轉過身將臉埋進了沙角落里。
「真的不擦?」陸烽還跟那兒一臉認真地問。
「不擦!」我謝謝你全家了。
「隨你。」陸烽向來不喜歡強迫人,于是放下藥瓶轉身朝浴室去了。
琉璃心里這個郁悶勁兒,跟吃了十斤火藥似的,卻不能「炸」出來。
偏偏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誰?!」
「琉璃是我。」陸寒說,「開門,我想和你談談。」
「…………」好想咬人腫麼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