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無雙 第47章 (8)

作者 ︰ 水戈骨土亙

不一會兒,老頭一只手提了桶清水,另一只手則提了滿滿一桶剛從外面田里挖來的還沾著些黑泥的玩意。

珞睚二人一起湊上去看,只見那東西圓得很是端正,因為糊著黑泥,只能勉強看出是某種土下生長的果子。

老頭回到作坊門前,先舀了一勺水洗干淨臉和手,然後扯了扯風箱,讓鑄菜刀用的爐灶的火燒旺了些,再把渾圓的玩意連著泥直接往爐子里一丟。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听到爐灶里傳出了石頭撞壁般 咚響動,便急忙降了火苗,用鐵棍把烤得焦黑的地果子巴拉出來,放到一旁,等涼得差不多了才遞過去。

珞睚二人瞅著面前那顆渾圓的裹著黑泥又焦黑無比的果子,同時尷尬一愣,都不敢伸手去接,相互都想到了羽山道桃花林里生的事,各自都有些忌憚。

不多一會兒,兩人交換了個眼色,才現都並非是覺得這老頭會下毒,而是二人一個只知道做菜是要洗干淨放到鍋灶里炒煮炸蒸,另一個只見過端上桌子的精美酒菜,根本沒吃過什麼野味,更沒見過這般粗獷的做法,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對個黑乎乎的玩意下手……亦或說是︰下口。

老頭看二人呆了,自己更得開心,伸手拿個起來,輕輕向著兩邊一掰,露出中間冒著暖暖白霧的淺橙色果肉,低頭啃了一大口,滿意的咂咂嘴。待他吃完一個,便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漱漱口,滿足的嘆息一聲。

「你們倆小子連烤地瓜都沒吃過,真是白活了。」

听他這麼一說,珞睚二人才知道那外皮漆黑一片的玩意是烤地瓜。

二人看老頭這麼吃,便也跟著有樣學樣,一掰一啃,往嘴里囫圇的咀嚼幾下便同時一愣,回頭交換了個眼神。

好吃!

淺橙色的果肉甘甜卻不噎喉,適當的甜度與充裕的水分混在一起,中間軟,外皮脆,尤其是緊接著外皮的那一層深褐色,烤得最是美味。雖然不能跟龍泉城中的酒樓相較,卻是另一番讓人沉淪的味道。

地瓜二人不是沒吃過,卻以為那不過是一坨噎喉嚨、瓤又多的粗食,即便制成了地瓜點心也未見得有多美味,眼下吃的這個卻與以往完全不同,是他們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地瓜。

恐怕不止是因為用這鑄鐵器用的爐子來燒,還因為虞宮的這片土地、這天下間獨一無二的黑色沃土,才能長出這般水女敕清甜的果實。

睚欣吃完,朝著駝背老頭伸手去討第二個。

珞殷見他伸手先是有些尷尬,便見睚欣已經啃著第二只地瓜還指著他揣在懷里的錢袋,示意他給老頭銀子。

老頭看珞殷遞到手里的碎銀子,開始推拒,後來听睚欣說︰「您就當是講故事賺的,不然我這朋友面皮薄,明明還沒飽卻不好意思繼續吃。」

老頭聞言哈哈一笑,伸手接了錢,順便往珞殷手里塞了三只地瓜,道︰「放開吃,多吃點。如果吃完了還不夠,我再去挖。小孩子就該好好吃東西,開開心心地吵鬧,沒病沒災地平安長大。」

說著他給兩人倒了杯茶,等二人吃飽,剛好喝一口茶緩緩。

本來難喝的粗茶配著地瓜,似乎也變得非常美味。

二人吃飽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與駝背老頭告別。

臨走前,老頭突然拽住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開始盯著你們手里的劍看,是因為鍛造那劍和劍鞘的材料都是上古重寶。這種鐵如今煉制不出,也煉制不來,以稱作神物了。」

珞殷不懂鍛造,似懂非懂的听著。

睚欣突然彎起嘴角,沖駝背老頭似笑非笑。

「老人家,若是哪天想要治好身上的舊疾以來找我。」

駝背老頭聞言一愣,黯淡的眸底精光一閃,卻有些疑惑的問︰「為何?」

「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緣由。」睚欣笑︰「硬要說,那就是因為老人家你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

說完,他便朝老頭一擺手,也不管珞殷還在雲里霧里,就拽著他掠出數十丈之遠。

用驚鴻照影疾馳的路上,珞殷幾次想問睚欣跟那老頭打什麼啞謎,話到喉間卻又咽了回去,最後他只問了一句︰「那老家患了什麼舊疾?」

「確切的說不是疾,而是傷。」睚欣腳下未停,口中卻道︰「他的背受過重傷,卻從未療傷,所以身形才會佝僂成那般模樣。」

珞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一抬眼,已經能看到黑色地平線上矗立的城鎮輪廓。

睚欣算過入關和出的時日,估模著現下剛好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恰巧就在虞宮整個郡內的正中央,預計今夜能抵達花虞郡中部最大的一座城鎮。二人歇了好幾個時辰,也听駝背老頭講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加上吃了個飽,腳下驚鴻照影一掠,在太陽落山之前,便已經來到那個城下。

他與珞殷從近處一看,現那城遠比遠處看得要廣闊得多。

說是城,這城卻完全沒有內、外城牆。城門也不能算是城門,只是一個牌坊似的玩意,允人通過,卻也以從旁繞過,仿佛是個熱鬧集市的入口。

珞殷抬頭,看那門上掛著的牌匾,上書紅底金粉大字︰甲進。

「這里是虞宮郡第二大的城。」睚欣道︰「我們今晚就住這吧。」

珞殷點頭,「這麼大的城,肯定有不錯的酒樓。」

雖然剛吃飽,不過跑了這麼遠的路,睚欣又已是躍躍欲試。

「我們先去找頓肉吃,再嘗了虞宮特產的酒,就去買馬。」

說著,二人並排穿過無門也無牆的框,算是進了城。

迎面驟然刮起一陣寒風,揚起地上的紙片,好巧不巧,往珞殷和睚欣臉上各糊了一張。

珞殷把紙張從臉上揪下來,低頭一看,僵在原地。

睚欣也把臉上的紙拿下來,略掃一眼,就抬頭去看珞殷,現他的手中也有一張,便把自己手上這張並排湊在一起,一起看。

誰知道,就是這一並排,便現這兩張紙上寫的內容完全一樣。

——不論生死,金十萬。

——小字︰江雪門。

那是江雪門的懸賞榜文,旁邊還附著一小幅丹青畫像。

畫像上的人是個少年,不胖不瘦,不壯不弱,一張臉孔生得普普通通,無甚特色,是張丟在人堆里都很難再找出來的臉。以說,即便看過這張榜文又踫巧遇到個一模一樣的人走出來,恐怕都很確認這就是本人。因為,畫像上的人長得實在太過于普通。

但是,珞殷和睚欣卻都認得這張臉。

睚欣似笑非笑,一雙眸底滿是戲謔地直盯著珞殷,道︰「你現在比我值錢多了。」

他剛說完,迎面又飛來兩張紙,糊在他們臉上。

兩人無奈得拿下來又看,現那也是一張懸賞,不過落款是花虞堡,畫像上則是睚欣。

「我都快忘了這事。」睚欣有些無奈的道。

不到半月,他頭上的懸賞令就已經從「只要活的」變成了「不論生死」,而且,賞金還多了整整十倍。

「我之前就很好奇,你是如何招惹了花虞堡?」珞殷無奈的看睚欣了一眼。

睚欣搖搖頭︰「如果不是凌雲無雙的事,我就真不知道是為什麼了……何況現在只有我們兩,沒八重我也不方便去查清細節。」睚欣說完,話鋒一轉,問珞殷︰「那你又是怎麼得罪了江雪門?」

「沒有,我從來不得罪別人。」

「……」

「我以指天起誓,六靈神在上……」

睚欣擺擺手,制止他道︰「我之前就好奇你跟江雪門究竟是什麼關系?」

「江雪門?」珞殷一臉莫名。

睚欣彎起眉眼,又像看什麼有意思的東西,直盯著他問︰「莫非你不知道菱寒六式是江雪門的絕學?一般江湖人只得見菱寒前五式,而那菱寒第六式——劍法如其名,凜冽如極寒,招招極盡狠絕,非死即殘。乃是江雪門主親傳弟子才修習的獨門絕學,豈是路邊隨便一個人都以偷師的招數。」

珞殷頭搖個不停,直道︰「這劍法叫菱寒六式,也是之前與風陌比試的時候才知道的。」

「那你師父是誰?」

「師父啊……」珞殷稍有些猶豫,「說出來怕你不信……」

「快說。」

「是六塊石頭。」

「……」

「真的是六塊石頭!」珞殷直湊到了睚欣近前,盯著他那雙好看的眸子,真誠萬分的道︰「以前的事我許多都記不起來了,除了你幫我想起來的那些部分——我隱約記得自己是在一個種滿了梨花樹的院子里長大,也記得自己一直不敢離開那個院子。那里面又沒有其他人,所以我根本不能有過師父。我第一次真正見到其他人,是你師父突然冒出來的那一天……」

見睚欣似乎開始相信自己,珞殷才退開一些繼續道。

「就是那個院子的中央,豎著六塊石頭。每塊都很高,看起來也很老舊,各自刻著不同的圖畫。第一塊有一萬種劍法,第二塊是千種,第三塊是百種,依次遞減……」

睚欣一愣,想了想︰「菱寒六式有三萬六千種變化,前五塊有一萬一千一百零一種,第六塊莫非有兩萬四千八百九十九種?!那得多大一塊石頭?」

珞殷搖頭︰「最後一塊其實什麼都沒刻。」

「什麼都沒刻?」睚欣難得驚愕。

「是啊。所以風陌提起菱寒六式,我也不知道那是菱寒六式,因為我看到的只有五式……」

「那你對上風陌,怎麼會用出第六式?」

「當時……我所想的並非是第六式。」

「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那一瞬想到的是前面五式……大概,無即是有,有即是無。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之後,身體就徑自動了,使出了我從未學過的、從未見過,仿若本能般的劍法……這其中的玄機我也說不清楚。」

珞殷說到此處,又認真的對睚欣再強調一遍。

「所以,我的確不知道什麼江雪門,也不知道菱寒六式與江雪門有關,我的師父只有那幾塊石頭而已。」

睚欣點頭表示完全相信他的話,手一甩把揉撐團的江雪門懸賞榜文丟進風中,沿著街道邊走邊與珞殷搭話。

「你一個人被關在院子里十年,沒有人給你送吃穿用度麼?」

珞殷點頭︰「有人會往我門前放柴米油鹽面,偶爾有雞鴨魚肉,不過都是在我睡著的時候。有時候我睡不著,躲在門邊偷看,也只能看到個背影。等我打開門,人早不見了,門口多出來做飯用的材料,剛好以讓我燒來吃……」

「你還會燒飯?」睚欣驚道。

「是人都會燒飯好麼?」珞殷沒好氣的睇他一下,「就你這種大少爺才不會燒飯。」

睚欣全當沒听見,一指前面︰「有點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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