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朝正艱難地決定,從今後,為了妻子倩堯,為了剛出生的兒子小劍,不再從事買進賣出風險高大的流通商業,轉而做些踏實生產老實收獲的具體實業。
冬至剛過,祖宗陵上的冥幣火鈔尚未被完全收入地府時,呂敦文再次敲響李朝正愈發氣派溫馨的大門。經過兩年的感情沉澱,朝正對這位山東朋友信賴無比,一直以兄長視之,而樸實敦厚的齊魯後裔也毫不見外地將他當做了手足。
呂敦文這次急急而來,既是尋求幫助,也是送來幫助。他因為業務之便,偶然認識了勝利油田的一位韓姓會計。
有了偷運化肥、倒賣花生的實踐經驗,呂敦文的商業嗅覺敏銳異常,又加上身為基層領導,對點面之處的政府走向,有著先知的便利及更加精準的預測,所以他一得知對方身在勝利油田,腦海中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最近市面上柴油的緊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韓會計就在同行的循循誘導下,聊到了發家致富的話題。呂會計見時機成熟,就真假摻半地吹噓起自己的輝煌發家史,並隨手從黑提包里拿出一盒牡丹煙甩給了尚未窺改革門檻的大企業會計。韓會計被呂敦文的闊綽出手深深折服,當下就拿出不遜劉備三顧茅廬的精神,向眼前的先行者討教起來。見自己的輝煌過去成功勾起對方對美麗未來的向往,呂敦文得意之下,仍不忘進退有度地旁敲側擊。
「苦錢,那是人人都想,不過也要從自身實際出發,不能憑空亂想。」呂先知語重心長的樣子。
「大哥說得對,我就是不知道,才向大哥請教啊。」韓會計十足地好學上進。
「你只在油田待過,沒接觸過別的東西,不像我在基層常常要東奔西跑的,對社會上的事,門兒熟。」呂敦文以身作則。
「是啊,你在地方上待著,見多識廣,我只在油田里工作,井底之蛙。」韓會計憂心重重不忘文酸氣。
「那你油田里就沒有些自主經營,能放地開的東西嗎?」呂敦文見同行不明就里,就說得更直白一點,同時還要盡量表示出惋惜之情。
「沒有啊。帳本,鋼筆什麼的是上面統一分配下來的。」韓會計無奈地回答。
「帳本、鋼筆才值幾個錢。就沒有些不用的設備啊,或者產多的石油、汽油、柴油什麼的嘛?」見同行如此不上道,呂敦文直接地快要開門見山了。
「對!柴油,柴油。我們油田是有一些計劃外的柴油。」韓會計一下被戳到了癢處,滿臉的興奮難掩。
「柴油?那玩意我不太懂啊。」呂敦文又在裝瘋賣傻了,他要試探韓會計是否真心實意。
「大哥,你不懂我懂啊。你只要幫我找到買家,我聯系貨源。」韓會計急不可耐,那語調興奮地像彈琴,又含有掩飾不了的焦慮。他生怕眼前這位買賣通對小柴油生意不感興趣。
「那好吧,我們先試試吧。喝酒,喝酒。」事情似乎已成了一半,呂敦文小心謹慎了起來。
事後,呂敦文又和韓會計私下見了幾次面,他還親自去了一趟油田。更為保險的是,呂敦文還以不懂柴油為借口,說服了對方先運油後付錢。理順了方方面面,呂敦文風急火燎地來找兄弟李朝正。對朝正,這位有著傳奇人生的老弟,呂敦文有說不出的信服,只覺得萬事只要有他在,一定可以高枕無憂。所以只要有點上眼的買賣,或是自己不能委決的事情,他都會過省穿界地跑來找老弟拿個主意。沒辦法,朝正心思縝密、辦事穩重啊。
這時的李朝正正沉浸在將要為人父的快樂中,妻子倩堯大月復挺腰地都八個多月了。他本不想再摻合這事,安心在家扶侍妻子,但耐不住呂敦文的勸說,又兼之眼前總是晃動大哥為自己擋一棍子時滿臉的血,就心懷對妻兒的愧疚答應了。倩堯倒是不以為意,在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的思想引導下,她還為丈夫能有這樣的機會而高興。
第一回販賣柴油,無驚無險。柴油出廠時每升7角,轉手為1元1升,總共有10噸,近萬升。除去雇佣卡車等相關基本費用,朝正、敦文及各自另找來的數位相知兄弟,每人分了不下300元錢。相對以前,這次周轉更快,前後不到兩天的時間。大家個個喜笑顏開。
寒風忽嘯,北方天空一片溯白,在雪之將來未來之時,李朝正的兒子出生了。對于孩子的名字,年輕的夫婦早有準備,做人不能忘本啊。如果生的是男孩就叫李小劍,如果生的是女孩就叫李小晶,總之不離劍之晶。孩子出身的當天,李才夫婦又高興地和淚人差不多。無後為大的緊箍咒終于從李才的頭頂松月兌了,五十幾歲的大齡爺爺因為孫子的誕生重又直起他那一米八幾的挺拔腰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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