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之晶村傳奇 第81章 81阿鳳

作者 ︰ 劍之晶

朝正轉臉一看,心慌了起來。他轉過身,拼命地向前跑去,背上的馬桂隨著朝正的跑動,一顛一抖。

「哥,你放下我。他們要抓的是我。」馬桂急促地說。

「不,我帶你來,就一定會帶你回去。」朝正的眼淚不再流,他渾身充滿了力氣,拼命地向前奔跑。站台上的旅客自動地分到了兩邊,給朝正和警察們閃開中間一條寬寬的跑道。

「哥,放下我」馬桂哭了「求你,放下我。」

「別說話,我們回家」朝正氣喘吁吁,三年支書下來,他基層干部的身材已不適合長時間劇烈運動。

「哥」馬桂驚恐地看著身後警察們邊跑邊把手伸向了腰間,他努力地沖著朝正的耳邊喊「快放下我。」

「回,回家。」朝正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火車已漸漸近了,黑色的火車頭忽哧忽哧地排放著進站的白色水氣。

「哥」馬桂突然間大喊了一聲,抖生一股力氣,雙手用力往朝正後背一推。

朝正承受不住,丟開馬桂,跌跌撞撞跑了幾步,沖撲向地面。馬桂摔倒在地,卻很快地站了起來。他飛快地看了眼十幾米外的警察,又掃向朝正。朝正翻過身體,側臥著看向他,嘴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哥」馬桂突然大吼了一聲,整個站台都為之一震「告訴俺大,兒子沒給他丟臉。」說完他縱身一躍,跳向鐵軌,身後是剎車卻仍然飛速的火車。

「馬桂」朝正拼命地叫著,卻連自己也听不見。不遠處的警察看呆了,他們自覺地放慢了腳步,邊上的旅客也看呆了,他們默默注視這個用生命抗爭不公的年輕人。

身體虛弱至極的馬桂跳躍下站台,竟然穩穩地站在了鐵軌中間。背對著忽嘯而來的火車,馬桂把身軀挺了挺,怒目一眼警察,突然高聲喊了起來︰「**萬歲,**萬歲!」臉上的剛毅讓人動容,挺拔的身板讓人淚流。

「阿桂」朝正淚如雨下。遠處的警察停止了腳步。

馬桂命不該絕,他已決定從容赴死,命運之神卻偏讓他生不如死。最後時刻,一名鐵路扳運工沖過去抱著他一起滾落出鐵軌。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警察默不作聲地離開,朝正背著半死不活的阿桂上了火車。

第二天下午,朝正睡足吃飽來到馬桂家,將整件事情巨細無遺地講了出來。馬鳳、馬祥和母親泣不成聲,馬宗也潸然淚下,只有馬成不以為然,甚而對哥哥懦弱的行為還有些不齒。

馬宗模著大兒子瘦削的臉,喃喃地說道︰「孩子,大錯怪你了。你以後想干什麼,大都支持你。」

「大」馬桂叫了一聲又說不出話來,他仍是虛弱地厲害。回來的一路上,馬桂不是發燒躺在火車過道里一動不動,就是難得清醒坐在桌子上胡言亂語。寧照顧十個癱瘓,不能陪伴一個瘋子。朝正對此有了深深的體會。

朝正也知道了張歡的事,听妻子說他出走到現在都沒有回來,眼里就有了贊許的神色。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朝正也是有過牢獄之災的人,他听同監的重刑犯這樣教導過自己。不過,當時年青氣盛的朝正沒听回事,反而還引經據典用列寧的話反駁過他們。列寧說,沒有坐過牢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現在朝正明白,沒有坐過牢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人生本來就要努力地去嘗試,而做過牢的人則不會再有完整的生活,生活需要的則是盡可能多的平淡。村上幾個年輕人在初次嚴打時期蹲過監獄,進去之前都豪言壯語,出來之後都沉默不語,一個個到現在還愁嫁愁娶。在人的一生中,往高尚了說,就是自由誠可貴,往直白點說,就是清白價更高;馬桂的事讓他感悟更深,若為權勢故,二者皆可拋。

妻子知道朝正的心思後,責怪他這個支書思想怎麼這麼陰暗。朝正听了笑一笑,對妻子解釋起來︰「法津的目的是對壞人或壞事進行制裁,執行起來有個證明有罪還是證明清白的區別。國家現在雖然太平,但執法時仍然秉著亂世用重典的原則。簡單地說,就是強大的執法機關不去證明你有罪,而是讓弱小的個人顛沛流離地去證明自己清白。你拼死拼活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執法機關就會以逸待勞地宣布你有罪。反而言之,若是執法機關主動的話,它就得證明你有罪,證明不了你有罪,那你就是清白的。個中好壞難易,還不明白?」

倩堯見朝正說得頭頭是道,知道自己反駁不了,就笑話一句他越來越嘴尖皮厚,爾後話題一轉,就和丈夫商量起家里要不要再增加點別的苦錢項目。家里經營的出租桌椅餐具行業,每次有人要租用時,倩堯只需監管來人拉走送來,清點下數目就行,花費時間甚少,另外兒子小劍也小學、幼兒園,幼兒園、小學的折騰正常了,白天都在學校,所以一天大部分時間,她都空閑著。

「你倒是不怕累,那你想做哪方面呢?」朝正看著生完孩子後,依然像個大姑娘樣的妻子,笑盈盈地等著她回答。

「再養點家畜吧?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多有詩情畫意?」倩堯一臉向往的樣子。

「什麼?」朝正不解。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詩,陶淵明的詩。看你還號稱博古通今,連這詩都不知道。」倩堯為抓住個譏諷丈夫的機會而高興不已。

「切,我知道的都是經世濟用的,這種無病申吟的知道又有什麼用。還狗吠深巷中,倒是不怕被狗咬了,踩上狗屎。」朝正不管不顧地說著。

「你真俗,不和你說了。」倩堯心下著惱,不理朝正。

秋意濃濃,凝聚成晨曦霜降、晚霞露落。路旁的白楊成長了春日的忸怩,成熟完夏日的遮擋,一棵棵干淨清爽著高大挺拔。田間溝沿的野草不舍了燕子擺尾的輕撓,留連了麥穗清香的薰醉,開始自戀上本身盛裝的金黃高貴,在秋風中脈脈愜眼。

阿桂被捕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從精神上征服,從**上消滅,在戰爭年代,這是對待敵人基本的底線。和平時期沒有戰爭年代的嚴酷,不過為了以儆效尤,適當的懲罰還是必須的,但那僅是適當的。所以,當馬鳳哭著跑來找朝正時,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關幾天,待風頭一過就沒事了。」馬鳳將信將疑地離開。

兩天後,朝正在村部正寫著計劃報告時,馬鳳又哭哭啼啼著推門而入。

「哥,我去過派出所。他們,他們讓書記來領才行。」一母同胞的馬鳳仍是擔心哥哥的安危。

「什麼」朝正抬起頭「阿,阿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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