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去了?李小劍一下怔住了。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也不和我打聲招呼?他轉過身看著父母。
倩堯說,西杏把復讀費和生活費都丟了,她爸爸專注把她吊在樹上打了一上午。她的哭聲半個村莊都听得見。當朝正趕過去時,西杏都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朝正把她放了下來,罵趙專注,錢丟了就丟了,打孩子干什麼,不是你生的啊。朝正要借錢給西杏上學,趙專注拒絕了。他說女孩子家認識幾個字不上錯廁所就行了。西杏在第三天早上和村里外出打工的人結伴一起南下。那個時間李小劍還在床上睡覺。倩堯和金牙大嫂去送她。金牙大嫂對女兒說︰「不是媽不讓你上了,你哥結婚,女方彩禮要得高,你爸,他也是沒辦法」,說著,說著,金牙大嫂掩面站在一旁。
西杏則有了少見的剛毅,她甩甩頭對她媽媽說︰「放心吧,我會賺錢給哥結婚的」又轉過臉對倩堯說︰「小女乃,讓叔好好學習啊。」說完,西杏堅定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听到這,李小劍已淚流滿面。
倩堯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說︰「也是,你們從小就在一起玩,和姐弟差不多,沒見一面難免要傷心。」倩堯安慰兒子幾句就不管他了。她最擔心的是丈夫的身體。
「不,媽媽,她的錢沒丟,是我的學費都讓我賭錢輸掉了」這話只在李小劍的心里出現,懦弱或者說自私在他的心理佔了上風。
一個月後,李小劍收到了西杏的來信。她讓李小劍不要內疚,說她的家里負擔不起她的學費,她剛好下來省下錢給哥哥結婚。她讓李小劍好好上學,爭取能幫她圓一個大學夢。李小劍看了看,情緒波動了一下,很快恢復了平靜。大學夢?這麼好圓?以後還是我發財了罩著你吧。他把信往抽屜里一丟,很快就忘記了。
此後不久,因在醫院陪伴爸爸,李小劍意外地知道自己也不是學不好,就拼命努力起來。當他成績越來越好時,他也越來越心安。趙西杏真是明智,把錢借給我遠比她往河里扔強多了。李小劍斷定西杏不是上學的料,就像以前斷定自己那樣。
隨著年齡的增長,小劍的心理一天天成熟。他不再認為世人都是欠他的,多少知道了些感恩。人是奇怪的動物,有的人,他懂得了感恩,知道了世界的美好,會很高興欣慰;有的人,一直認為世界要圍著自己轉,因為事與願違地多,所以失望也多,而他知道了感恩,卻增加了痛苦。人啊,良心未泯時,有悲天憫人的痛苦,沒心沒肺時,卻是自由瀟灑的開心。小劍內心的苦痛與日俱增。
此刻,他的心里苦艾遍地。當初自己怎麼會對西杏做出這種禽獸之事呢?世人都是將心比心,你瞪我一眼,我就回你一腳,以德報怨的終有幾人?念及此,小劍又羞愧難當。我真地是太自私了,若不是要求人幫忙,一定不會如此內疚,自責是建立在有所圖之上。可我除了她,還能找誰幫忙呢?
李小劍精神恍惚了好幾天,同學尤其是老師關心地問他怎麼了,如果太累的話,就請假休息幾天。李小劍努力地笑了笑,沒什麼,可能晚上睡覺被子沒蓋好。那一刻,他想說不定可以向老師求助。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學習固然重要,但身體更為重要,注意啊。」李小劍感激地快速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他想起了高凌仙,想起堅硬水泥地上盛開的血紅玫瑰。不能,絕不能求助老師。鐵打的算盤流水的兵,每年都有新學生,而老師總是那麼幾個,雖然大多數老師將學生視為己出,但總有幾個敗類間雜其間。若是我踫上一個,豈不是一輩子就完了?堅硬水泥地上盛開的血紅玫瑰讓李小劍心寒不已。
李小劍實在無法集中注意力,為了防止被老師看出端倪,他請了病假休息。老師很爽快地批準了,李小劍沒有回宿舍而是向校外走去。路過霍姝的班級時,小劍看見霍姝全神貫注的樣子,突然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懷孕了。這一想,小劍冷汗直冒。如果真如此的話,她會不會過于陰險?誠然,她的成績在穩步上升,但是要超越我的話,恐怕還有一定難度,再說就算我的成績掉了下去,高考是面對全國的,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她至于這麼煞費苦心嗎?李小劍又想到了中考前的劉禾禾,更加不解了。
我應該先確定她有沒有懷孕嗎?怎麼確定?直接問最簡單,萬一她撒潑呢?哎,我還是先出去再說。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轉了幾圈後,李小劍拿定主意,還是打電話給西杏。重要的求助,不要找自己有恩于他的人,而是要找有恩于己的人。李小劍記起不知哪本書上看到的話,就下定了決心︰若是西杏能好言對我說話,我就把實情全告訴她;若是她冷言冷語,我立馬掛電話。
電話撥通轉接一下後,李小劍听到了西杏像秋分那天的花生般脆香四溢、水女敕嬌滴的聲音。小劍定了定神說「西杏,我是小劍。」嘟!嗜!電話掛掉了。小劍站在電話亭旁,尷尬讓他的身體使勁地縮水。就不刻找她,就不該找她。小劍嘴里這麼嘟噥著,手指卻又按起了號碼鍵。
「西杏,別掛,別掛!」
「嘟嘟……」
「我有急事……」
「嘟嘟……」
「你們家出事了……」
「嘟嘟……」
「西杏……」
「你別打過來了,她不接,別佔著酒店的線,會有人訂房間的。」
小劍喪氣地付了錢,看電話亭的大媽鼓勵他說「女孩子,哄哄就好了。」他吃驚地看著她,不知道是該問她怎麼知道的,還是說句謝謝拉倒。最後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回學校了。小劍在宿舍里又躺了兩天,想來想去只能找劉禾禾幫忙了。此前他听劉禾禾說過這種事在他們學校很正常,好多女孩子墮完胎後直接去爬山,說趁熱打鐵好減肥。想到劉禾禾,李小劍又想起她高挑性感的身材,那可比霍姝好看地多,自己真是饑不擇食,什麼人都亂勾搭。經過這段時間的煎熬,小劍比之前心平氣和多了。他好像明白了國家為什麼要實行一夫一妻制,也困惑起自己的感情怎麼都有些齷齪,全不似書上寫得那麼浪漫純潔。也許越宣傳的東西,越沒有定性,越需要考驗,反而看似無人問津的東西,大家都認為天經地義,也最真實,最珍貴。
心情好了,小劍就感到餓了,這段時間饑一頓,飽一頓的,他要去下館子犒勞一下自己。當他一步三晃地走出校門時,他看見馬路邊有個熟悉的身影。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他擦擦眼楮想確定,那人已走到了面前,抬起巴掌就往他的臉上摑去。小劍伸手一擋,那手卻輕輕地落在他的臉上撫模起來。
「西杏,對,對不起。」
「傻瓜,別再說了。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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