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兩年?小劍剛上大一?李射正想起來了,譚剛就是兩年前敲詐勒索佷子的三輪車夫。知道了他光鮮掩蓋下的過去,李射正膽氣壯了些。他從大哥身後走了出來。
「想起來了?」譚剛看向李射正,口氣和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射正知道自己已被譚剛牢牢記住,也就無所顧忌了,「原來是你啊,你進步真大。」李射正這話說得酸不溜秋的。兩年前,他還是人盡可欺的三輪車夫,兩年後,他就是威風八面的拆遷辦主任了。
朝正听得稀里糊涂,還以為弟弟和譚剛認識,心想這下好辦事了。那些婦女和李朝正一個想法。孫娟走過來,對朝正說「他們抓走了你哥,和譚主任說說,放了他吧,我們搬。」花花也走上前,「大爺,我們搬,不要賠償,讓他們放過小三和俺大吧。」
譚剛心情似乎很好,他沒等李朝正開口,先對東面大喊了一聲「住手。」圍住張傳玉的人退了下來。圍住馬海洋的人則早跑向河對岸了。雖然他們不相信馬海洋真敢點火,但是也怕他一個失手殃及池魚。所以對峙一會,听不到領導發號施令,他們就都退了回來。
李朝正問孫娟「嚴光哥被抓走了?什麼時候?」孫娟說「都半個小時了,他們連打帶踢地把他抓進面包車里,開走了。」有朝正在,孫娟平添不少膽氣,她指著譚剛告狀。朝正看下譚剛,再看向孫娟。孫娟的眼淚已流了出來,她想到了馬寶,主動贖罪的人,被打得到現在還暈迷不醒。她怕自己老公也會有如此遭遇。花花已然哭了起來,她求向李朝正「大爺,我們家周偉也被抓去了,您救救他啊。」
李朝正轉向譚剛︰「譚主任,收手吧,已死了一個人了。」
譚剛倒是挺有耐心︰「死一個人?你是說姓張的?他死了和我們有什麼關系,他是在醫院里死的。」「你無恥,嗚嗚」張花花罵了一句,哭了。
「你?」李朝正也氣得渾身發抖,他還從沒踫到過這樣的無賴。他猛喘幾口氣,好不容易壓住自己的火「你們打死了個人,還想再燒死一個人嗎?」譚剛聞言往東看了看馬海洋的看護屋,說「現在不興自絕于黨,自絕于人民那套了,但他非要自殺的話,那是誰也攔不住的。」
「譚剛」李朝正當時就想發作,湯倩堯拉了拉他的衣袖。李朝正話頭一轉「我要和康中說話。」
「康書記和我的意思一樣。」譚剛把公文包往上夾了夾。
「我要和康中說話。」李朝正眼瞪著譚剛,嗓門像在練兵喊口令。
譚剛也瞪眼怒視了一會,最後,還是揮揮手讓手下遞過一只大哥大。
李朝正和康中沒說幾句,就劍張弩拔「你這個書記怎麼當的?拆遷都拆出了人命。」
「出人命的地方多了,只要能把經濟搞上去,讓全鎮富裕,死幾個人算什麼。」
「你放屁。」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
「李老哥」康中的語氣充滿了真誠「你也是扛過槍蹲過倉,為國家出生入死過,也為國家委屈被冤過,難道你還不明白任何社會變革發展,都要有不可避免地陣痛嗎?」
李朝正也動了情︰「小康啊,發展經濟,不能以打死老人,綁架小孩做手段吧?我們黨是為人民服務,保護群眾的。不是土匪強盜。」
「什麼什麼啊,不要說得這麼難听」康中反嗆一句,接著勸李朝正「李老兄,你是名老干部,國家政策,你要比我了解地多,怎麼能夠拖全縣的後腿呢?我現在圍住了你們村,其實也是逼不得已,否則以後的拆遷工作,都和你們村式的漫天要價,你讓我怎麼開展工作呢?」
「康中啊,開展工作不能以人民的生命財產做代價啊。」李朝正苦口婆心。
康中顯然是不耐煩了,他打斷李朝正的話「李總,拆遷工作一定要堅決執行下去。剛才譚剛打電話說有人要****,****了嗎?沒有吧?為理想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會嚷嚷有什麼用?」
李朝正不知說什麼好,正思索措辭。康中接著講下去「我和譚剛說了,死個把人不算什麼,我們打天下時,死的人何止千千萬。那些死去的先烈,又有誰怕過死?他們不是要拆遷補償費嗎?我給。我連安葬費都算進去,一個人我給一百萬。李總,你把我的話說出去吧。好了,我要開會了。」
那面電話掛了,李朝正拿著電話,傻傻地不知如何是好。譚剛伸手拿過大哥大,對李朝正說「李總,康書記說得和我一樣吧,我早就說過了。」譚剛得意洋洋。
「死一個人賠償一百萬,一百萬一條人命。瘋子!都是一群瘋子!」李朝正罵道。
譚剛一點也不惱怒,還很大度「李鎮長,你和嫂夫人,包括射正老弟都可以安全離開,我不為難你們,只要你老哥以後也給我們一個面子就行。」
李朝正看看妻子和射正,他們明顯松了一口氣。他再看向那群婦女。孫娟和花花看著他,眼里是無助地請求。身後幾個婦女見李朝正看過來,不由自主地叫了句「支書。」這一聲支書又讓李朝正的心頭熱乎起來,血液似乎要沸騰。他想起當初帶著馬桂千辛萬苦地輾轉北京,想起為了水晶發展,當著全縣領導的面連喝五瓶茅台,想起為了填補那五萬元的虧空,整日低三下四地求人。他殫精竭慮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劍之晶村,為了兩千號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嗎?我,李朝正,曾經是他們的父母官、保護神。既然一日是保護神,那就終生是保護神。孫娟她們殷切的眼神,不就是希望我能夠重新保護她們嗎?
李朝正正了正色,對譚剛說「要走,就一起走」擲地有聲。
譚剛勃然變色,但仍強忍著「李鎮長,你不要逼我。」
李朝正想了想,覺得確實也有些不給譚剛面子,就說「你先讓大家離開,也不要忙著拆豬圈,我和大家商量一下,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讓你們商量一下?」譚剛猶豫了,他之所以突擊圍村,就是怕他們同仇敵愾。劍之晶村村民的團結,他已領教過一回。
「要不然的話,那我們再放手搏一搏」李朝正說著,四處掃了一圈,神色傲然。譚剛也跟著看了一圈周圍,劍之晶村的村民正慢慢多起來。無非是為了賺錢,能平平安安誰想你死我活。譚剛決定信李朝正一回「行,那你們商量好,給我一個答復,但沒有康書記的命令,人,我不能撤走。」
李朝正也大聲說道「好」就領著人往村上走去。花花哭腔濃重「大爺,那小三呢?」孫娟拉了她一下,「先回去再說。」語氣干脆,她又現當年巾幗。
進村後,李朝正對大家說「你們先回去,我找駱全商量一下,有事再通知你們。」大家都散去了。朝正喊住了張傳玉,「傳玉,你能跑就跑吧。」張傳玉不解道「跑?俺大都死了,我還跑?」李朝正嘆了口氣勸他「跑吧,等到晚上趁他們不注意,和射正從地里跑。為了孩子,你也得跑。另外再通知下別的打砸人員,能跑全跑。」提到孩子,張傳玉想起了兒子張寶寶,又想起了海洋的孫子馬楊帆。他低下了頭。
吃完晚飯沒多久,夜色就像天河流下的墨洪,瞬間淹沒了整片大地。李朝正端著一只茶杯靜坐在客廳里,倩堯在廚房收拾著碗筷。心情不好,他們只是像征性地吃了點,余下的都倒進了剛熱鬧起來的豬圈。陽正、思正、射正,三兄弟結伴而來。射正身上背著一只大包。他們進來叫了聲「哥。」朝正問陽正和思正「你們早上是怎麼出去的?」陽正說譚剛他們拿著名單,在外面有工作的,隨便進出;在家務農的,不許外出;參加砸搶的,出一個抓一個;名單上沒有的,也出不去。思正補充說嚴光要出去買飼料時,被當場截住捆了起來。朝正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這個嚴光,還舍不得那些豬。小三是怎麼被抓起來的?」射正說「他是在看護房被抓起來的。」經過白天的事,射正不再婆婆媽媽,他收拾好東西挨個哥哥家告別,然後陽正、思正就陪著他一起過來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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