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幾天,小劍見腳不再發炎腫地太厲害,並能在地上瘸著走的時候,就去辭職了。接下來的日子,小劍把能扔的東西全扔了,有些不錯的物品就送了人。饒是如此剩下的東西還是蠻多。小劍把它們打包好,一手拖著一只大皮箱,身上背上一只背包一把吉他,就在即將各奔東西的祝福中上了路。
小劍先是坐車到了濟南,在濟南換了個長途車站,找到去北京的汽車。然後由濟南坐車到北京後,又轉到了大學所在的城市,在當地一位朋友的接應下,回學校辦理了檔案轉發的手續。之後,小劍又趕往北京,好不容易買到去江蘇常州的臨時加開火車票。本來只需十三個小時就能到達常州,因為是臨時加開的火車,所以在路上整整行了兩天兩夜又加半天。到了常州火車站,小劍坐上了去陽湖的車,顛簸到了他工作的第二個公司。
而這一路上,數番換車的時候全是小劍一個人提箱背包。
每次他都是先提上一只大箱子和吉他瘸走到前面不遠處,然後再回來提剩下的東西。如此往返,小劍安然到了陽湖。這一路,他沒有向任何人求助,當然也沒有人提出主動幫忙。來回搬運東西時,他一直回想起中學課本學的紅軍過草地的事,一位戰士也是如此往返背著兩個重傷戰友走出草地的。
許多年後,不知道當時路上的人們是否還記得一個小伙子在烈日的爆曬下,一個人瘸著腿連蹦帶跳,滿頭大汗地來回搬運著行李。總之,四年後,當李小劍毅然辭職決定創業時,他感謝起了這番難得的磨難。
qq好友的簽名︰十分懷念中國移動。
小劍對中國移動沒有什麼好感,就問山東電力的前同事︰中國移動老總把女兒嫁給你了?
電腦屏幕上一行字打過來︰我在非洲,在這想打手機得先學會爬樹。
為什麼?
信號不好。爬到樹頂,才能收到微弱一點。
呵呵,打手機還能鍛煉身體。
有時在地上也能收到,收到後你千萬不能動,一動信號又沒了。
小劍初來陽湖辦理移動手機卡時,因為不知道陽湖買卡還需要花錢,還和營業員爭執了半天,被一屋人當做怪物。世事變遷,真想不到換個地方,霸王收費的移動還能讓人懷念。
又一行字打過來︰你在江蘇怎麼樣?
小劍回︰站在懸崖邊欣賞風景,美麗的湖光山色。
那就是很好了。
前途一片光明,去路不知在哪。
哎,總比我在這練爬樹好。
有人來,下次聊886。
8。
小劍起身開門,一位直發女孩站在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的?
不知道你在不在,好不容易來城里一趟,回去太早,就找朋友聊聊。你若不在,我再找別人。
哈哈,你哪天不到城里,還好不容易來。進來吧。
小劍把直發女孩讓進了屋。女孩四處瞅瞅︰你這還和狗窩式的。小劍笑笑,又坐回到電腦旁。直發女孩有些不滿小劍的怠慢,嚷嚷著叫他燒些開水。小劍這才發現女孩的頭發上有些水氣。外面下雨了,初春時節乍暖還寒。
你不上班了?女孩握著茶杯取暖。
不去了。但是還沒辭職。等著看專利能不能投產。小劍輕描淡寫地說。
歷盡千辛萬苦,李小劍才從山東回到江蘇。第一年,他意氣風發,等著轉正後跨步邁入中產階級。不料,一年後他的工資原地踏步走。小劍急人所急,以為領導忘了當初待遇的承諾。他找到了當時負責招聘他的徐姓領導。徐領導確實忘了,小劍提醒再三,他才尷尬地想起,出口卻是振振有詞︰你的編制遷不過來,只能算企業招聘。直到這時,小劍才明白電力部門是事業單位,而他卻只是企業員工。他悶悶不樂地回來。舍友問他怎麼了,他大概說了個情況。舍友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安慰開導他,反而大睜著雙眼問︰你現在才知道?小劍一看舍友的神態,忙虛心請教。
陽湖經濟發達,電力部門閑散資金較多,就投資開辦了諸多企業,而小劍和舍友們就是做為企業人員被招聘來的。小劍深感上當,卻沒有大發雷霆。幾天後,他從一個趾高氣昂的職工口中了解到,能進電力編制的不僅需要非富即貴和名牌大學畢業,還需要是電力嫡親子弟。小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自己身處異地,浮萍一樣無根,只有學校還不錯,另外兩點是邊也靠不上。就算說起學校,剛進大學那會,他還常以進了電力大學為恥辱。四年玩過來後,他覺得大學應該以收了他這樣的學生為恥辱。如此一想,面對自己低微的工資,小劍心平氣和多了。非但如此,他還會語重心腸的勸說別人了。此後的日子,偶有新進員工抱怨同工不同酬,說書上寫的按勞分配都是騙人時,小劍都這麼對答︰人家老子提著腦袋干了一輩子革命,給子孫後代謀了這點福利。你老子就知面朝黃土過太平日子,然後你想通過上個大學就抹殺了區別?這未免不太公平吧?
新進員工看看比自己還年輕的前輩,心里嘀咕起嘴上沒毛,辦事不勞。小劍明白他的想法,又加了一句︰假設你現在奮力拼搏,有了一官半職或者富甲一方,你會不會給你兒子安排個好前程?新進員工無言以對。多年後,小劍將這番話對父親說過。李朝正沉思良久,告訴他,劉北斗臨死前也是這麼對賀發說的。
和新進員工講這些時,小劍已經在為後代拼搏了。他知道這個世上有許多不公,但報怨只會更加不公,唯有拼搏努力才能實現平等。負責招聘他的徐姓領導就是個好例子。徐姓領導和他這麼大時,是拉船的。陽湖有「拉船、打鐵、磨豆腐,人間三大苦事」的說法,用徐姓領導的話說,他也是苦缸里泡出來的。幾十年前的電力和今日的煤礦差不多,都屬于有死亡指標的人,因此徐姓領導——那時他還是小徐——輕松地由最苦的行業進入到較苦的行業。彼時月薪二十元,是船工收入的三分之二。小徐做了三年電力工人有了城市戶口後,又挖空心思跳到了隔壁的紡織廠。紡織廠除了幾位主要領導,全部職工中只有他一位男性夾雜在娘子軍中。小徐不在乎別人的白眼與非議,踏踏實實地做著自己的工作,開開心心地拿著八十元的紡織工人月薪。在奼紫嫣紅的紡織廠待了兩年,徐領導娶妻生子。一晚,他看新聞聯播時,看到了總理講話,說要提高能源部門的地位。他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第二天,小徐就不顧家人和悉心載培他的領導強烈反對,毅然決然地辭職重回電力部門。其時,電力部門仍是老弱病殘集中營,偶有幾個年輕的農家子弟,還是從電線桿上的招工廣告中騙來的。那些年輕人來了也是心猿意馬,他們都準備干一段時間有了城市戶口,就和小徐一樣再攀高枝了。電力領導對此也心知肚明,但苦于工人的難招,對此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此小徐的回歸,對電力部門來說無異于一針強心濟,他們不僅熱忱歡迎他,還給他安排了個不大不小的職位。半年後,電力部門的頭頭腦腦們就後悔起在小徐面前對他低三下四的示好了。電力工資暴漲十倍,而且這一漲還不算完,一直漲到二零零二年,一個普通電力工人的工資收入是公務員收入的七倍左右。
小劍知道自己沒徐姓領導那雙慧眼,好在他讀書不少,歷史較熟,知道天將降大任于人的說法並不是一句空話,就強烈要求去一線做最艱苦的工作。頂頭上司很不解小劍好好的辦公室不坐,卻要到工地上櫛風沐雨的活受罪。不過,他準許了。在一線,小劍沒想著能升職加薪。他知道編制就如同出身一樣,想改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所想的就是工作了怎麼也得理論和實踐都有,以後另謀他就時,更有一番說服力。有了這樣遠大的目標,小劍在一線基層是生龍活虎。小學學歷的基層同事自然把高學歷的小劍當做另類來對待。小劍在拼命工作的同時,也沒有丟掉血氣方剛的年輕本能。進入工地第一天,小劍就對挑釁自己的同事大打出手。哎,往事不堪回首,追憶只待日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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