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同時朝著發生源望去,本以為這喊聲來自夜離殤的大家,吃驚的發現,剛才發出「平地一聲吼」的,竟是那個掙扎在生死邊緣的黑衣人!
「娘親,我,我沒有听錯吧!是他,竟然是他……」果果肥嘟嘟的小手指向黑衣人所在的方向,大大的眼楮里寫滿了狐疑,小小年紀的他,已經對自己的听力產生了嚴重懷疑,此刻急切需要周圍人站出來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沒錯。」糖糖的目光依然冷靜,然後緩緩看向果果,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沒有听錯,確實是他。」
果果的小嘴因听到肯定的答案而張得比方才更大。
「呵!新鮮,真是新鮮!本太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囂張的家伙!」夜辰仿佛早就忘記了傷口的疼痛,饒有興致的走到黑衣人的身邊,圍著他轉了一圈,發出「嘖嘖」驚嘆。
「沒看出來嘛,你看著和別的黑衣人沒什麼不同,竟然有如此膽識!說吧,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你,讓你有膽量在本太子面前如此放肆?」
洛雪瑩十分無語的看著夜辰,比起黑衣人的反常,她更覺得意外的是夜辰那不可一世的自信心。
她真的很想問問他,大哥,你這龐大旺盛的自信心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你這麼囂張任性,你爸媽造嗎?
什麼支持著黑衣人?這麼簡單這麼白痴的問題,他竟然也問得出口!人家一個將死之人,難道死到臨頭連稍稍囂張點的權利都不配擁有嗎?
「夜辰,算了,你就行行好,放過人家吧。」洛雪瑩實在看不下去,索性站出來幫這個可憐的家伙說話,她算是明白了,面對夜辰這樣的人,死神馬的都是浮雲!
活著,反而是件備受折磨的事!
「女人,你這說得什麼混賬話?本太子做什麼了?不就是問上幾句話?難道還礙著你不成?」他的左手剛剛抬起,忽然吃痛的放下,皺了皺眉,狠狠瞪了洛雪瑩一眼,「搞得好像本太子多麼十惡不赦一樣,沒見識的女人!」
洛雪瑩本想同他爭辯,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和這樣一個認死理的男人理論,無異于同一個發了瘋的公牛比氣力,說白了,都是找死!
得不到回應的夜辰,心里憋著一團火發不出,揍女人,不是他的風格,揍孩子,又不是他能做出的混賬事,索性抬起腳狠狠踢在黑衣人的身上。
「該死的家伙!若不是你,本太子又何須多生這檔子閑氣!」黑衣人被他踢得一個踉蹌,險險穩住身子後,眼珠一轉,手飛速去抓同伴落在地上的劍。
誰料手剛觸到劍,就被夜辰用腳狠狠踩住,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為了避免他生出禍端,夜離殤再次用玉簫抵住他的喉頭,十分警惕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士可殺不可辱!有種,有種你們就殺了我!」黑衣人瞪著一雙血紅的眸子看著他們,那滿眼的恨意讓洛雪瑩看著心驚。
她絲毫不懷疑,若是給黑衣人一次逃月兌的機會,他就算拼去性命,也會回來要了他們的命,一血今日之恥!
「放了你?」夜離殤劍眉一跳,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雖是玩味,卻絲毫不削減他貴公子的氣質,「那你倒是先告訴我們,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若是你肯說,興許我們一高興,就放你一條生路。」
雖然仍舊被蒙住臉,但洛雪瑩仍舊可以從那黑衣人的眼中看到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或許他從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而現在,他所有的同伴都已死去,就算他僥幸活了下去,也會被主人認定為泄露秘密的叛徒,一樣沒有活路!
「殺了我吧!我求求你們行行好,殺了我吧……」
黑衣人忽然發出哀哀的請求,再不向之前喊讓他們別鬧了時那般的凌然豪氣,而是充滿了悲戚。
「娘親,活著不好嗎?他為什麼要死呢?」果果不解的歪著腦袋看向洛雪瑩,對于黑衣人這種一心求死的狀態顯然十分不理解。
「笨蛋,這都不懂!就算他離開了,也活不成!」糖糖雙手環胸,冷眼看著黑衣人一遍遍的求,而夜辰和夜離殤卻像司空見慣一般,一點不為之所動。
「為什麼離開了也活不成呢?難道還有別人會殺他嗎?」果果從洛雪瑩身邊湊到糖糖身邊,剛想拉住他的胳膊,被糖糖一個閃身避開。
「糖糖,你……」
果果委屈的睜大眼楮看著他,扁了扁嘴巴,似乎在控訴他的傷人舉動。
「噓,看爹爹怎麼處理!」
一句話,便讓果果住了嘴,和糖糖一起乖乖的看向夜辰。
洛雪瑩把一切收入眼底,對糖糖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個六歲的孩子能有這麼七竅玲瓏的心思看透人心看透世事,已屬不易,但更不易的是,能一句話就降住一個和他同齡的孩子。
他,無疑是天生的領袖!
看到雙手環胸的糖糖,洛雪瑩的視線便不由自主的看向夜辰。
這個有著與生俱來的氣勢、驕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到底是出于什麼原因喜歡上原來的洛雪瑩?又是什麼樣的原因讓洛雪瑩一定要離開這樣一個黃金股?
是因為,他嗎?
她的視線情不自禁的落在那個白色的身影上,此刻的夜離殤正背對著她,束在腰間的碧色腰帶同他手中碧綠色的玉簫相得益彰,在陽光的照耀下,給他整個人瓖上一層淡淡的金邊,恍如誤入凡間的仙人。
也許,正是這樣溫柔貼心的男人,讓原來的洛雪瑩寧願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也要離開夜辰,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若真是這樣,她就不會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苦兮兮的住在破廟,更不會為了討生活,讓兩個孩子同她一起去戲班子表演,賺些微薄的錢來貼補家用,還讓孩子小小年紀就嘗盡世間冷暖。
說白了,她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放了他吧。」
洛雪瑩忽然開口,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那黑衣人,也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女人,你說什麼?」夜辰詫異的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傻瓜,「你再說一次?」
夜離殤顯然也對她的話並不贊同,只是緊抿著唇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給大家一個說法。
「娘親,真要放了他嗎?他可是要殺我們的!」果果拉了拉洛雪瑩的衣袖,努力和她說清其中的厲害關系,「要是放了他,他再來殺我們怎麼辦?」
洛雪瑩笑著低下頭輕輕模了模果果嬌女敕的小臉,輕聲道︰「那如果我們放了他,他再來殺我們,果果會怕嗎?」
「果果不怕!」果果用肯定的眼神看了看她後,把視線移向黑衣人,篤定的說道︰「就算他再來一千次一萬次,果果也不怕!」
「好樣的!不愧是本太子的骨血!」
夜辰的眼楮一亮,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本以為只有糖糖的脾氣秉性更像他一些,而果果太過孩子氣,想要把這塊頑石雕琢成璞玉,難免還要多費一番心力,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也有這樣的膽魄,倒是讓他頗為吃驚。
夜離殤的眸子閃了閃,往洛雪瑩的方向看了看,洛雪瑩的視線對上他的,一種難言的愧疚感忽然襲來,她連忙垂下眼瞼躲避開他的視線。
「果果和糖糖一樣是爹爹的兒子,糖糖能做到的,果果將來一定也能做到!」得到親生父親的贊揚,讓果果立刻信心倍增,連說起話來都多了幾分底氣,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過更有說服力,他一左一右拉住洛雪瑩和糖糖的胳膊詢問道︰「娘親、糖糖,你們相信果果說得話嗎?」
「相信,當然相信!」
洛雪瑩笑著用雙手揉了揉他的小臉,果果立刻笑得像朵盛開的花兒。
看到糖糖也很配合的點頭,果果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黑衣人一直看著他們不曾言語,洛雪瑩看了他一眼,見他垂下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便知現在對他來說一定是最難熬的時光。
一個人,最怕的不是要死去,而是,等待死亡的時間。
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沙漏上的計時,像正在走動的鐘表,滴答滴答,每一下都仿佛心跳,又好像死神正在吹響的號角,擾得人心緒不寧。
「夜辰、離殤,听我的,放了他吧。他的同伴都死了,就算咱們放過他,他也未必能活得下來,既然如此,你們又何必多添殺戮?」
趁著夜辰心情大好的當口,洛雪瑩趁機把心中的想法說出,眼看夜辰臉上的笑一點點斂去,未等他開口,她連忙搶過話頭。
「孩子們還小,難道你真希望他們小小年紀就眼中只有血腥只有殘暴嗎?你當真以為這對他們有好處嗎?」
夜辰忽然沉默了,這對孩子來說,確實算不上什麼好的影響。
「算了皇兄,就听雪兒的吧。」
夜離殤率先收回手上的玉簫,用溫柔的眸子看向洛雪瑩。洛雪瑩向他輕輕點頭微笑,他則回以同樣溫柔的笑。
他們的笑在夜辰看來十分扎眼,為了不讓夜離殤獨佔美人欣賞,他沖黑衣人大喊一聲,「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滾!」
黑衣人連忙站起身子,朝洛雪瑩所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一個縱身,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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