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恆卿緩緩的準過頭,陽光的照射下,他冷峻的眉眼顯得十分柔和,面色淡淡的,不攙和一絲一毫的情緒,薄唇如削,帶著凌厲的弧度。
被他盯著有幾分尷尬,顧蕭灕掩飾的咳了一聲,「我們走吧,到了這里,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陸恆卿,」她突然抓著他的說,感到男子微微一愣,許久,一絲笑容從她的臉上綻放開,「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天藍雲白,花香四溢,茂密的樹林下,劫後余生的女子深深的凝視著那個冷漠的男人,伸出手緊緊握著他寬厚的手掌。
此時此刻,男子的心髒是動蕩不安的,他默默地凝視著女子,夾雜著一絲無奈。
「這里真好,」顧蕭灕看向四周,「美好的讓我都不想走了。」
她大笑起來,帶有一絲疲憊的靠著陸恆卿,還有一絲無奈,「真想一輩子呆在這,不理會那些陰謀詭計,爾虞我詐。」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可還是讓陸恆卿微微錯愕。
怎麼可能不出去呢,很多事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做的,她不出去,顧昭雪怎麼辦?況且,陸恆卿不能一直陪在她身邊,他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顧蕭灕甚至能感到陸恆卿的背脊一僵,腳步放緩了些。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偶爾一兩束陽光投射下來,大片的光斑灑在顧蕭灕的頭上,她清澈的目光凝視著他的背脊,一直沒有說話。
這條路仿佛走的很長,一直沒有到盡頭,顧蕭灕的心里瞬間被小蟲子咬著,她故意放慢了步伐,似乎不想走到盡頭。
陸恆卿的心漸漸地冷了下去,婆娑的樹梢被風吹動著,他的衣袍吹的翻滾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在樹林里,卻漸漸的沉默了。
「你……很不想離開這嗎?」陸恆卿低聲道。
顧蕭灕陡然一怔,隨即道,「嗯。」
雖然知道逃離不是辦法,可她不想看到陸恆卿與陸祈墨兄弟相殘的那一日,不想被顧昭雪和顧靜風逼著傷害他們。
「哎,」她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聳了聳肩,「反正都逃不過,躲在這不是辦法啊。」
「嗯,」他點了點頭,目光挪到了顧蕭灕的腳上,「很累了吧,我背你。」
「啊?」顧蕭灕一時間以為自己听錯了,轉眼間已經被陸恆卿背在背上,他背著她一路向前走,層層樹林中,兩個人單薄的身影一點點的向前走。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可是,事實永遠不盡如人意。
迷迷糊糊之中,顧蕭灕竟然靠在陸恆卿的背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軟綿綿的床上,她在做夢嗎?她不是跟陸恆卿一起在樹林里嗎?怎麼會在這?
古色藤香的床榻,香爐散發著裊裊香氣,顧蕭灕環顧一眼四周,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味道,難道說……她回來了?
「你醒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顧昭雪走了進來,微微一驚,道。
「姐姐,」顧蕭灕使勁的揉了揉眼楮,沒有看錯,真的是顧昭雪,她回來了,回到恆王府,她記得陸恆卿背著她啊,她到底睡了多久,居然連回來了都不知道。
「王爺呢?」顧蕭灕下意識的問道。
「王爺進宮了。」顧昭雪把托盤放在桌上,若有心事的低著頭。
「進宮了?」她猛然驚醒,茶色的桌案上擺放著一碗清粥,冒著熱氣,「王爺進宮做什麼?」
她的臉色顯得有幾分蒼白,眉頭緊緊皺著,巨大的擔憂從心底升起,根本無法掩飾。
「上朝啊,」顧昭雪看著她的樣子,不由露出一絲驚異,「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這……這是怎麼了?」顧蕭灕手足無措的捂著臉,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四大神殿的事歷歷在目,怎麼就這樣結束了,陸恆卿找到江山密令了嗎?他要逼宮造反嗎?江山密令到底是什麼?
「我什麼時候回來的?」她驚恐的抬起頭,「我睡了多久了?」
「你已經睡了三天了,」顧昭雪仔細的瞧著她,端著清粥坐在床邊,「趕緊吃點東西吧。」
「睡了三天?」她喃喃自語,不由猛然一驚,「是魚,陸恆卿在魚里面下了藥?所以我才會昏睡了這麼久。」
「你在說什麼?」顧昭雪似乎听到了顧蕭灕的話,一陣短暫的恍惚之後,她的雙眼變得精明起來,「你跟著陸恆卿到底去哪里了?」
面對顧昭雪的質問,她無言以對,腦海的思緒雜亂無章的,根本理不清,陸恆卿一定是在魚上面做了手腳,興許他找到江山密令,卻不讓她知道江山密令是什麼,所以才迷暈了她。
「沒什麼。」顧蕭灕垂著眸子,陷入了沉思中。
「陸恆卿……帶著你去找江山密令了?」顧昭雪尖銳的目光掃過她,神情愈發猙獰,將手中的碗狠狠的砸向小幾,「是不是?」
「是,」她無法否認,顧昭雪這麼聰明,根本瞞不過她,「可是我不知道他找到沒有。」
「哎,」她嘆了一聲,「他找不到的。」
顧蕭灕驚愕的抬起頭,「姐姐為什麼這麼肯定?」
「密令不止在一處地方,」她淡淡的說,眼里不由流露出一抹諷刺,「就算他找到了,也只是其中一塊。」
顧蕭灕好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軟軟的靠在榻上,超越時空,歷經生死,她的存在與江山密令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它究竟是什麼。
窗外的風輕輕的吹打著窗稜,聲音微小,听的不清晰。
又一次回到了恆王府,在銀河神殿里的一幕一幕浮現在她的眼前,再見他們又是敵人,無法回到那個時候了。
月光沿著樹梢灑下來,漫長的夜里,她靠在書桌前,興許是睡了太久的緣故,她怎麼都睡不著。
陸恆卿現在在做什麼?策劃著什麼嗎?還是在繼續尋找呢?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聲音,顧蕭灕抬起頭,剛站起身,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突然,一只手扶著她。
他把她扶回了椅子上,面容淡漠如水,薄唇緩緩的吐出兩個字,「小心。」
「陸……恆卿。」
月光從窗子投射進來,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顧蕭灕看的有幾分恍惚,仿佛一切都不真實。
兩個人對視良久,默契的沒有提有關密令的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絲悲涼的感情涌上了顧蕭灕的心頭,兩個人之間仿佛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怎麼都越不過。
好多回憶被封鎖在心里,顧蕭灕的雙眼不禁濕潤了,她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很晚了,還不歇息嗎?」
「我……」陸恆卿幾次欲言又止,除了冷漠,俊俏的臉上根本沒有別的神情。
「怎麼?」顧蕭灕笑容柔軟,墨色的青絲被風吹動著,帶著幾分不切實際的美。
「有個人想見你。」陸恆卿淡淡的看向她,黯黑的墨眸中,帶著一絲警惕。
顧蕭灕緩緩站起身,不用他說,她知道是誰,現在來見她會是什麼事?似乎越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光,她甚至忘了那個人的存在,可是每當提起他的名字,她的心就一陣揪痛,原來還會心痛,真是可笑。
她點了點頭,跟著陸恆卿走出了房間,一路穿過花園,穿過庭院,走出了王府,她跟在他的身後,直到無路可走。
陸恆卿身披黑色貂裘,神情寧靜,他一直注視著前面,直到一個身穿大氅的男子從黑暗里走了出來,他的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邪魅而英俊的臉龐,看一眼就永世難忘。
顧蕭灕與他相隔很遠,仍然感受的到他渾身上下散發著的凜凜煞氣,她臉色蒼白的遙望著他,悲涼的情緒在心底緩緩升起,仿佛心口被人狠狠撕開。
「灕兒。」陸祈墨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驚訝,沉聲喚道她。
曾以為他永遠不會來找她了,曾以為所有的等待沒有意義,可是這一刻,顧蕭灕才發現,上天早已安排好一切,只等著你去選擇。
她回頭看向陸恆卿,他依舊是冷漠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
「跟朕走。」
唇邊掛著邪魅的笑意,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顧蕭灕呆愣的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一步。
回心轉意了嗎?
顧蕭灕無言的垂下眉睫,跟他走嗎?就這樣跟他走?顧蕭灕不由覺得好笑,陸祈墨啊陸祈墨,當初是你不要我,現在你想起我了,我就該乖乖的回到你身邊?
「呵呵。」女子自嘲的笑聲回蕩在周圍,她的神情變得無比尖銳,此時此刻,她的心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
陸祈墨上前幾步,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他突然伸出手,把嬌小的顧蕭灕狠狠的抱在懷中,她離開後的多少個日夜,面對空蕩蕩的大殿,他整顆心仿佛被掏空了,越來越落寞。
顧蕭灕冷冷的笑了,陸祈墨,你到底看得清自己的心嗎?你根本什麼都不在乎吧,于我,你何嘗不狠心?你何曾愛過,不過是寂寞的時候聊以慰藉的女人,而現在當我站在陸恆卿身邊的時候,你只不過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佔了去,所以才想帶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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