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姜涼月是被外面悉悉索索的討論聲吵醒的。
她皺著眉頭看向外面,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外面討論的聲音立刻低了一些,爾後響起了敲門聲︰「公主,您醒了嗎?」
討論的聲音一點也不含蓄,當然要醒了。姜涼月清晨被吵醒,心情有些不大好,她嗓音有些低沉︰「進來吧。」
是昨晚伺候的紫蘇和粉荷,她們進來時,都小心翼翼的看著姜涼月,像是心里有事情一般。在幫姜涼月更衣時,紫束和粉荷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姜涼月伸直了手臂,漫不經心問了起來︰「綠蘿呢。」
這問題一出,紫蘇和粉荷都變了臉色。相互看了一眼,紫蘇才帶著哭腔回答︰「回公主的話,綠蘿昨夜里出去,今早上沒有回來……但是奴婢和粉荷听說,綠蘿此時在吏部地牢里……據說是偷了什麼東西,已經打了一個晚上了……」像是想到了綠蘿受的疼,紫蘇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姜涼月神情變得有些嚴肅,她看著紫蘇,沒有說話。
就在紫蘇開始以為是綠蘿偷了公主東西,才遭受如此大罪的時候,姜涼月開了口︰「快些吧,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紫蘇心上一喜,她和粉荷在外面小聲討論時,都覺得是不是綠蘿伺候公主沒有盡心,一時生氣拿了公主的東西,公主惱怒,這才將她交給了吏部。她們心中也拿不準,所以也不敢說出來。好在方才公主問起綠蘿,這樣便證明了綠蘿之所以去吏部和公主沒有關系。否則打死她們兩個,都不敢在公主面前亂說話。現在听公主話里的意思,像是要去救綠蘿。
綠蘿平日里待她們兩個不薄,她們也不願意見到綠蘿受難。但是她們畢竟身份卑微,除了傳話,也做不得其他有幫助的事情了。
見到紫蘇還在幫自己穿這身輕便衣物,姜涼月忍不住皺了眉頭︰「穿上我最新的那套宮裝。」
紫蘇哎呀的敲了自己腦袋一下,她只想著公主平日里不喜歡穿太繁復的衣物。但是這次是去吏部,當然要將公主的一派作風拿出,自是要穿宮裝的。這樣公主說起話來,才比較有力度。
還是公主考慮周全,紫蘇和粉荷忙換了起來。
等到姜涼月趕到吏部審問犯人的地方的時候,鼻子已經若有似無的聞到了空氣里飄散的血腥氣,姜涼月擰著眉心,走了進去。而在她身後跟著伺候的紫蘇也聞到了血的味道,腿已經有些發軟。
走進去的時候,姜涼月又是第一眼看到了沈慕笙。他坐在一旁木凳上,穿著官服,笑著看著他。
看見這笑容,姜涼月心情更加糟糕了。
這間房間顏色晦澀,待紫蘇適應眼前光線,看清之際,月復內一陣作嘔。
在她們面前有一長條板凳,綠蘿躺在上面,已經成為一個血人。只是綠蘿好似還有意識,她像是知曉姜涼月來了,有些掙扎的抬起頭。發絲和著鮮血黏在眼楮上,綠蘿看不清,嘴上卻還在念著︰「公主……我……沒有……」
而在綠蘿兩旁站著的,是兩個有些不知所措的,手中拿著杖刑用的板子,板子上觸目驚心都是血。
紫蘇再也受不住,蹲在一旁嘔吐了起來。
吏部侍郎有些尷尬的走了過來︰「世安公主,您……怎麼來了。」
姜涼月冷笑一聲︰「大人打著本宮的宮女,反倒要問本宮怎麼來了嗎?本宮自認為教導不嚴,但也不認為手下人會有多大的過失。一個弱女子,值得大人下這麼重的手嗎?」
「對啊,本官也覺得大人您下手有些重了。」沈慕笙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吏部侍郎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沈慕笙不請自來也便罷了。方才沈慕笙可是一聲不吭的坐在一旁看著熱鬧的,現在來譴責他,是不是有些太見風使舵了?
吏部侍郎清清嗓子,神情有些不自然︰「這奴婢偷了懷柔公主的御賜玉佩,是要受罰的……」
綠蘿垂下來的十根手指,也已血肉模糊,甚至還不自然的彎曲著。
「證據呢。」姜涼月斜著眼楮看這禮部侍郎。
吏部侍郎一邊陪著討好的笑容,一邊讓手下人拿過來了綠蘿那個破舊的荷包。在手下人遞給來的時候,禮部侍郎人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這牢房的獄卒一個個都是怎麼了,這不聲不響的放進來一個又一個人。
「公主您看,這里面可是有懷柔公主那枚玉佩呢。」吏部侍郎趕緊舉著雙手遞了過去。
姜涼月只看了一眼,並未接過,吏部侍郎有些尷尬的縮回了手。
「就算荷包里真的有玉瑾的玉佩,可是大人下如此狠手,是不是也太心狠手辣了一些。」姜涼月不留情面,步步緊逼。
沈慕笙拍拍手,一派附和︰「本官也是這麼覺得。」
吏部侍郎心里有些煩躁,真想趕走沈慕笙,就不要在這里搗亂了!
可沒等吏部侍郎回答,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阿姐,你對手下人可是太寬容了一些哦。那可是父皇賜給我的玉佩,這說的好听是偷竊,說的不好听,可是冒犯皇權了呢。」
姜涼月沒有轉身,也知道是她那損人不利已的妹妹來了。
見到懷柔公主也來了,吏部侍郎擦了頭上的冷汗,趕緊上前行了禮。
「這刑罰可是我傳話給吏部要求的,阿姐你可不要亂發脾氣哦。」嬌滴滴的小姑娘早就見慣了處罰人所流的血,因此對面前場景毫無感覺。倒是跟在她身後的柳兒,看著眼前綠蘿慘樣,心里有些發 。但是更多的,柳兒覺得痛快極了。
姜玉瑾的話,和她嬌美的面容完全不符。她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放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條即將逝去的生命,而是一朵野花一棵野草。
姜涼月也跟著笑了起來︰「綠蘿大約真的犯了錯,但是罪不至死,妹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算是姐姐求你好了,我要帶走綠蘿。」
姜玉瑾坐了下去,玩著染著血紅蔻丹的指甲,神情漫不經心︰「阿姐這樣可不行哦,那些奴婢會以為犯錯之後不用受罰呢。」
沈慕笙坐在另一旁,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樣子。
姜涼月看了這一群人,又笑了,她語氣篤定︰「綠蘿,我必須帶走。父皇悲天憫人,是一個仁君,自然不願見到流血。我想妹妹你,也不願意鬧到父皇那里去吧。」
被姜涼月一番搶白,姜玉瑾臉色難看了許多。她咬著下唇,有些氣惱的揪著自己衣服下擺。
姜涼月笑了一下,但看到在一旁嘔吐的不亦樂乎的紫蘇,和在那里一點也不願意幫忙,還有有些不知道要幫哪一方的吏部侍郎的時候。姜涼月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挽起袖子,走到了綠蘿身邊。
她幫綠蘿把頭發別在腦後,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一直看著的沈慕笙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只是還沒有等到姜涼月扶著綠蘿站起來,姜玉瑾又在一旁大呼小叫起來︰「哎呀這是什麼呀,什麼‘誰叫情字無半解,風月俱冷’。」
姜涼月閉上眼楮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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