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涼月表情有瞬間凝滯,她想笑,笑容卻僵在唇邊。她咬著唇,眸子里瞬間黯然無光。她點了點頭,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喉頭艱澀,一句話都將不出來。
空氣里血腥氣極重,姜涼月閉上眼楮,眼前又現出一片火海。她身子一歪,險些站不住,好在有一雙手及時的扶住了她。
姜涼月心中一驚,莫名的帶了些喜悅去看,卻發覺是等候在外面的綠蘿,一張臉上滿是擔憂。
綠蘿是在外面等的有些不耐煩,又听到里面傳出聲響,擔心公主安危,這才不顧本分的沖了進來。沒想到她剛一進來,卻看見公主險些昏倒。再看那地上,靈歌臉色蒼白如紙,唇邊鮮血讓人覺得刺目。可最滲人的,還是靈歌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容。綠蘿不是傻子,她看得出靈歌已經死了。
身下大片鮮血,微微有些隆起的小月復……綠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姜涼月心中像是有巨石壓著,可她卻表情極淡的看著綠蘿,輕言道︰「走吧。」
綠蘿猜不出她不在的那段時間里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很清楚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也顧不得向賀蘭老將軍告辭,綠蘿忙扶著姜涼月逃一般的離開了賀蘭府。
夜色如水,萬物無聲。姜涼月倚在馬車壁上,像是身心俱疲。綠蘿小心翼翼的看著,想要幫姜涼月捏捏腿。可還沒等綠蘿伸手,姜涼月便搖了搖頭,爾後又閉上了眼楮。
夜風吹動馬車窗戶上的簾子,外面人家門口掛著的燈籠里發著橘色的光。暖光打在姜涼月臉上,綠蘿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下一片鴉色。公主安靜下來,的確是一個嬌女敕的美人兒。只是……此時綠蘿看著公主的臉色,美人如玉,卻總覺得疲憊像是滲入了她肌膚紋理之間,一下子蒼老了數歲。這蒼老無關年齡無關外貌,只是看著,總覺得哪里不對。
綠蘿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之後,才愕然發現了另外讓她格外震驚的一件事情。
這馬車……是誰準備的?
因為賀蘭府地處深巷之中,坐馬車來是格外引人注目的事情,所以她家主子根本就沒備馬車,她們兩人皆是徒步走過來的。可是方才出了賀蘭府,她還未開口,那車夫便笑著請她們走了上去。
當時是腦子有些糊涂並未多想,便上了馬車。想必公主倦極,更是未想上那麼許多,只當這馬車是她準備的。可是現在冷靜下來的綠蘿,才發現這里面的不對勁兒!
綠蘿有些慌張的掀開簾子,擔心稀里糊涂上了這馬車,唯恐會將他們帶到哪里去。但她伸頭出去看的時候,才有些放心的發現這馬車按照回宮的路線,安靜的奔馳在無人的街道上。
輕舒一口氣,綠蘿才有些小心的縮回了頭。可是在她心里,還是隱隱擔憂,這……馬車到底是誰安排的呢?這馬車上並未任何賀蘭府的裝飾,而且在綠蘿心里,也十分確定這並不是賀蘭老將軍安排的。
那……綠蘿忍不住瞪大了眼楮,難不成是沈大人?沈大人最近要與公主成婚,便沒有在宮里,而是告了假,全心全意的監督宮外駙馬府的裝修。
綠蘿想到這里,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她覺得沈大人,還是很在意公主的。哪怕公主一直對沈大人一直很冷淡,甚至惡語相向。但是沈大人卻一直都是笑著,甚至背地里多次為公主解圍。就連上次公主在圍場了出了事兒,第一個出現的,不也是沈大人嗎?
此時,听著噠噠的馬蹄聲,綠蘿心中隱約好似對感情之事,有了一些了解。
就像公主對賀蘭將軍一樣……整日里不提,但只要關于賀蘭將軍的事情,公主總是格外放在心上。就連朝中大臣,也隱隱議論公主對賀蘭將軍舊情難忘。綠蘿伺候姜涼月的時候,賀蘭將軍他們之間已經沒有過多來往了,所以有些事情,綠蘿也只是听別人說。可是在她伺候公主的這幾年內,卻是將沈大人對公主的好,看的清清楚楚的。
噓寒問暖,幾乎無微不至。
只是沈大人這人,說話時,臉上表情總是不正經,才導致公主不喜吧?對比賀蘭將軍,為人正直,看起來是油嘴滑舌多了。
綠蘿嘖嘖嘴巴,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姜涼月慢慢睜開了眼楮。
「綠蘿,到了嗎?」她語氣很淡,像是心里藏了極重的心事。
綠蘿嘿嘿笑了一聲,急忙又伸出頭去看,發現竟然已經到了宮門口。宮門守衛之人看到綠蘿,登時臉上笑了起來,道︰「打開門,讓這馬車進去吧。」
綠蘿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家公主,她這張臉,什麼時候變成了令牌,可以隨意出入宮廷了?
但是姜涼月卻沒有看綠蘿,她盯著自己的手掌。
綠蘿也疑惑的看了過去,見公主手掌細膩,只是掌紋有些混亂……並無任何不妥啊。
不知到底哪里出了差錯,綠蘿安靜下來,唇線緊抿,心里突然多了一絲慌神。因為她覺得,公主好像哪里不對了。
她們回到宮中時,天色已經隱隱有些魚肚白。紫蘇趴在桌上打著瞌睡,綠蘿見到她眼下一片淤青,知曉紫蘇應當也沒有怎麼休息好。
如綠蘿料想一般,紫蘇剛听到綠蘿推開聲響,當即便睜開了眼楮。
她迷茫著一雙眼楮,待看到姜涼月之時,當即便醒了過來。這一晚上,見不到公主,也不知公主去了哪里。一怕上邊發現怪罪,二怕公主會出差錯,紫蘇一直膽戰心驚。
此時見自家主子安然無恙,紫蘇才放了心。她忙起身同綠蘿一起扶著姜涼月坐到榻上。
姜涼月像是累極,她拒絕了綠蘿和紫蘇要為自己洗漱的要求,只月兌了足衣,和衣躺在榻上。不多時,姜涼月便沉沉睡去。
紫蘇和綠蘿無奈的相互看了一眼,想要幫主子寬衣,卻又唯恐吵醒主子。
姜涼月這一覺,直睡到了中午。
紫蘇和綠蘿在伺候的時候,臉上都帶了些詭異的神色。這半日里,京都就掀起了軒然大波。她們不知該不該告訴自家主子,但是又覺得就算現在不說,主子早晚也是會知道的。
姜涼月睡了這一覺,神色變得輕松了許多。她看著紫蘇和綠蘿猶豫不決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一聲︰「在我面前擺出這麼一副神情,究竟是要做給誰看。」
兩人一驚,當即伏在地上︰「公主恕罪,我們只是……不知有些事情要不要講。」
姜涼月皺起眉頭︰「若是猶豫,那便是要講。若是不用講,又為何猶豫?」
綠蘿和紫蘇有些面面相覷,紫蘇不知其中內情,綠蘿卻是知曉一些的。咬唇猶豫許久,綠蘿才終于鼓起勇氣開了口︰「回公主的話,今日里京都到處都在說……今早賀蘭老將軍遣散了一家奴僕……原因是……原因是……」綠蘿閉著眼,重重咬著唇,才繼續說道︰「原因是……賀蘭府新晉的少夫人不知為何死亡,賀蘭老將軍心中悲痛,頭發徹底白了……人也蒼老了許多。」
京都人都在傳,百年根基的賀蘭一族,怕是已經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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