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自在彼岸花開 第1章 撕夜

作者 ︰ 轉圈子

我把夢撕了一頁

不懂明天該怎麼寫

冷冷的街冷冷的燈照著誰

一場雨濕了一夜

你的溫柔該怎麼給

冷冷的風冷冷的吹不停歇

那是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夜。

夢,似乎早就被撕光了,我獨自在酒吧漂泊,斟飲著都市的倦意。

夜,是寂寞心的江湖;而酒吧,則是不眠者的江湖。

我倚靠著很江湖的背景音樂,似有若無地用眼神和各色人在江湖的女子過招。此時的眼神,就像是傳說中的無形之劍。

我希望今夜能邂逅一個棋逢對手的女劍客,電光石火間,彼此能一劍穿心,這樣,我們就都有了身不由己的默契,然後合著伙兒,手忙腳亂地把擋住明天早晨第一縷陽光的黑幕撕碎,撕得氣喘吁吁,撕得大汗淋灕。

「 當」一聲,我伸伸縮縮的眼神終于在百轉千回後,發出了金玉之鳴。

這是一張能讓人忘卻人間季節的臉——當我的眼神在這張臉上停留了二百五十秒後,小心髒捂著傷口提醒我。

接著,我的眼神很江湖地順臉而下。

這是一具讓人間只剩下夏季的身段兒——這回,不到二百五十秒,小心髒已經開始申吟了。

那一刻,我能感覺到她也中劍了,只是吃不準傷在哪里。兩劍相交的瞬間,她那和酒吧燈光一樣空茫的瞳孔稍縱即逝地抽了抽。

我朝她舉了舉被燈光映射出玫瑰紅的酒杯,然後把杯里的江湖一飲而盡。

她過來了,果然是江湖中人,只不過步子略微有些踉蹌,似乎酒意不淺了,于是我就用兩道堅定且筆直的目光給她搭起兩條溫柔的扶手。

「在等人嗎?」這是慣常的開場白。

「在等你。」我這句也是套話。

「要是我沒來呢?」她這句與尋常有些變化。

「那你肯定會提前打電話通知我的。」幸好我急中生智。

她笑了,笑得一臉春天。我也笑了,笑得夏日炎炎。

「喝點什麼?」

「只要不是啤的,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

「成啊,那就伏特加兌二鍋頭吧。」我故意嚇唬她。這種喝法,是听一哥們說的,但從沒試過。據說是酒中之霸,就如同下毒時用斷腸草煎熬鶴頂紅,是一喝即倒。

「行。」她回答得嘎 脆。

「行——真的行?你倒了咋辦?」我一臉壞笑地抬眼望了望眼前這張可以讓人忘卻季節的臉,已然尋見了被酒意催生的桃花紅了。

「倒了,就隨你回家。」她笑答著,腮邊的桃花紅看起來就像兩團撲騰撲騰的小火苗,不忍之心立馬被欲火燒烤成了堅如磐石。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隱退為虛幻的背景,此時的世界只有我和她兩個人。人生向來歧義密布,愛情的道路曲折漫長,一開始就直奔主題一刀斃命生米做成熟飯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伏特加兌二鍋頭,果然是酒中之霸。依稀記得,沒過多久,我就听到了 當一聲——

第二天的中午我獨自從一家賓館的客房里醒來,戳著自己的狗眼以為我終于遇到了傳說中的職業女殺手了,我翻開錢包清點了數遍,所有隨身的證件財物俱在,一分錢也沒少,手機靜靜在待在桌子上,衣服也在,連襪子都沒少一只。

據服務生說,昨夜我是被一美女送進來的,還信誓旦旦地說是一個真正的美女。但這話听了更讓我痛心疾首悔恨莫名,因為那夜除了沒丟東西,我竟然也沒有**。

這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會對這個醉酒之後竟沒慘遭劫財劫色的夜晚念念不忘耿耿于懷,每每想起,我都恨不能用腦袋去跟牆死磕,磕得牆 當 當地求饒才作罷。女乃女乃的,我真心盼望那晚我能消失點錢,或者手機找不見了,這他娘的沒名沒份算怎麼回事?

時光之河里,我的遺憾在那個醉夜處,打了個小小的漩渦。煩惱的是,隨後的日子里我頻頻回望,這小漩渦竟然旋轉依舊,我知道了,這漩渦名叫,思念。

那陣子,我在一哥們的小工程公司混飯吃,也沒什麼具體的事兒,就是那哥們不能分身的時候,做他的替補。臨近年關了,結工程款成了公司的頭等大事,大半個月里,我和那哥們幾乎都是一睜眼兒就得開始用酒精洗胃,洗得小臉上半夜看著像關公,捱到下半夜,立馬變成曹阿瞞。後來連k廳相熟的媽咪都不忍了,說你倆這哪是要賬,這是在要命啊,小臉啥時喝成張飛了,就甭發愁了,那會兒就可以仗著閻王爺給你倆伸張正義了。

其實我倆何嘗不在叫苦連天,倆三十歲挨邊的糙老爺們,一無背景二無資源,在這個圈子里混,除了端起自個未老先衰的丹田去承接嘴巴灌下來的酒水和心頭淌下來的苦水,又能咋整?唉,活著,沒那麼簡單,只好拿半拉兒青春賭半拉兒明天了。

記得那天挺走運,我的活兒是接待監理公司派駐工地現場的頭兒。現在回想,約模著是個五十來歲的半老頭兒吧,帶付眼鏡,模樣挺斯文,喝酒也挺斯文,輕聲細語的一點兒不鬧,那頓飯是我那陣子吃得最省心也是最瓷實的一頓。死勸活勸個把小時,老頭也只讓我陪著意思了一支啤酒,就堅拒任何酒水了,滿桌子的菜也幾乎沒動。等喝完我給他盛的一碗菜泡飯,老頭就用餐巾抹了抹嘴,表示上半場可以ok了。這會兒,隨便進來一人,準保會以為這房間菜上齊了,客人還沒到齊。

老頭是個實誠人,那咱也得實誠點不是。我加了份蛋炒飯,還特意交待要大份的,用湯盆裝。端上來後,我已顧不上服務小妞的目光是憐惜還是不解了,一頭便扎進那盆里,直到挖空了小半盆,才想起吃蛋炒飯應該佐以辣椒醬,這樣可以刺激唾液的分泌,從而使得大團食物能快速順暢地通過食道。于是我戀戀不舍地抬起了頭,一邊來回扯松了領帶,一邊含混不清地吩咐拿辣醬來。

老頭倒是顯得不急不躁,只是來回調著包房電視的頻道,最後意味深長地把畫面定格在李谷一阿姨蕩氣回腸地演唱上,好像唱得是那首「妹妹找哥淚花流」吧。我繼續大口塞著蛋炒飯,一邊在心里嘟囔,老頭,你甭急,今兒就算那妹妹哭死,哥哥我也得先把這盆飯給吃完了。

消滅了那盆蛋炒飯,充溢于腸胃的幸福感,以間歇性打嗝的方式激發著我對老頭的感激之情。我在心里對著那張需要老頭簽字的請款單莊嚴宣誓,老頭,您幫助我實現了溫飽,那我一定幫您消滅yin啊欲。

接下來的消食場所安排在ktv,我極其負責任地以軟硬兼施的手段先與媽咪做了頗為細膩的全方位搓商,替老頭弄了倆盤兒條兒活兒都屬上乘的妞兒,結果好心辦了壞事,老頭先是眉開眼笑,左擁右抱地沒多久,老頭就擺出一副萎靡不振的左右為難狀,歌不唱了酒不喝了骰盅也不搖了,就差立地成佛了。

明白——我走過去湊他耳邊說,咱今兒雙飛,價兒地兒也安排妥了。听罷,老頭慈祥地轉過頭來,以電視里耳熟能詳送溫暖的語調堅定地作出了指示︰你明天一早不是要拿請款單來工地蓋章嗎?這兒,就打住吧。呵呵,年輕,也要多注意身體哦——暖人心脾的言語感動得我想惡狠狠地抱住他,然後哭他一臉的口水。

安頓好老頭他們,在一個刮著小北風的冬夜里,我破天荒地落單了,獨自開著那輛破普桑朝公司駛去。

公司蹲在這個城市邊緣的一個發育不良的工業開發區里,這兒的一切似乎都透著長不大死不了的氣味兒。七零八落的街燈被寒夜擠壓得很是可憐猥瑣,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兒,偶爾晃過的車身人影反而增添了這兒的荒寂。每當駛近園區,那台破普桑就像一只在外飽受欺凌的老黑狗聞到了窩兒的味道,兩只惺忪的車燈剎時清亮起來。

亮晃晃的車燈突然讓我覺得刺眼,莫名地煩躁起來,或許它刺痛了我的孤獨。我恨恨地用力踩了踩油門,從公司大門呼嘯而過,老黑狗頓時被氣得震顫不已並發出連串的悶哼。

醉臥美人膝,無酒不成眠。過少的酒精攝入量讓我如何把這個冬夜燒成灰燼?想起公司里的孤燈孤枕,我下意識地伸手把車內空調打到了最大,順便瞄了一眼腕表,那根最矮最懶的針兒才趴在十點鐘的位置上。

這個點很尷尬,泡澡?泡妞?我拿不定主意,任由車子漫無目的地游蕩著。拐過一個路口,發現了前面有輛白色奧迪,和我一樣孤零零地在不著邊際的夜里飄著。我很無聊地用車燈死死咬住那車,決定就跟著它,直到前方踫到的第一個歡場,不管是k廳、酒吧,還是浴室,都成。

那會兒還沒有酒駕一說,跟了幾百米,我斷定前頭八成是個醉歸的主兒,我有些惡作劇地搬弄著方向盤循著那車很不規則流暢的s型軌跡扭動前行。突然,那車一個急剎。幸虧那會兒我喝的酒少,要不鐵定追尾了。

驚魂稍定,就見那車駕駛座車門開了,一團身影撲跌了出來,踉蹌著沒兩步,就蹲了下來,似乎在嘔吐。黑夜里,我那台老黑狗的兩眼就像話劇舞台上的追光燈,活生生地把那條身影從黑背景里剜了出來,是個女子,只是她的頭臉深埋了下去,看不清面容。

小北風在她發間來回肆虐的痕跡,被老黑狗的雙眼照射得清清楚楚。我有點憐香惜玉了,下車走到了她身邊不遠處。

「沒關系吧?要幫忙嗎?」

她只顧著埋頭,沒有回答,很勉強地抬起一只胳膊沖著我這兒擺擺手。我轉身,想了想還是有些不忍,于是便又轉過身來點了一顆煙,隔著幾米遠也蹲了下來。她似乎有些詫異,警覺地沖我這兒抬起了頭。

 當一聲,半年前那張讓我忘卻人間季節的容顏,竟在這種情境下猛地抬起在我的眼前!記憶深處的那張臉和眼前的這張臉急不可待地想重疊,里應外合頻頻對我的腦殼發起了撞擊,我被撞懵了,差點沒一**坐在了地上。我使勁地眨了眨眼,然後倏地站起身就朝她走去。

她顯然被我的舉動給驚嚇著了,搖搖晃晃地也站了起來,退卻了兩步。

「別怕!是我——」我趕忙立住腳,想了想,用兩只手比劃起倒酒的手勢,急急地沖她嚷嚷︰「伏特加二鍋頭,伏特加二鍋頭——」

因為是迎著車燈,她舉起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待手放下時,嘴角已勉強彎出了些笑紋,似在告訴我,她也認出了我。

還沒等我走近身旁,她又彎腰干咳欲嘔了。夜風里,只裹了一身深色高領毛衣的她顯得有些單薄,單薄得讓我有點心疼。我折向她的奧迪,找出她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背上,然後緩緩地替她輕拍後背。

好一陣,她才緩過勁來,並听從了我的勸說,隨我去附近找個地兒補充些熱飲和食物。我把破普桑泊放的具體位置,用手機通知了公司後,便快步躥上了奧迪的駕駛座,點著火的那一刻,我特意偏過頭盯了盯副駕駛上的她,舌忝了舌忝嘴唇,呵呵,這個冬夜,啥滋味?

起步後,我沒有急著和她兜搭,專注于開車,車子行駛平穩,會讓剛吐過的她舒服點兒。都是江湖兒女,前一刻的醉酒,是一般過去式,不必相詢;下一刻的醉酒,是一種虛擬語氣,不必相約;酒,我們從來只在意,現在進行時,ing才有意義。

這一帶是我廝混的地盤,轉過幾個路口,便有一個24小時營業的粥鋪,以各色粥食面點小吃為主,清雅干淨,我常光顧。當奧迪穩穩地停在粥鋪門口時,轉頭看,她已睡著。五光十色的店招透過車窗給她的臉上漫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暈,彷佛清淺水底偎了塊恬靜的玉石,波光里更顯晶瑩剔透。

我沒有驚動她,靜靜地熄了車燈,只讓怠速拖動著空調,然後側了身,斜撐在方向盤上,用目光來來回回地去撩開光影之水,去感受那玉石的溫潤。

「嗯,到了?我怎麼睡著了——」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我也有點不好意思,心想,她是不是被我色迷迷的目光給灼醒的?女人身體上任何部位的皮膚對異性的目光似乎都有與生俱來的敏感,哪怕是睡夢中也不例外。

「嗨,您的心可真寬,就不怕我是個壞人,連人帶車都給您 嚓了?」

「毛賊遇著了土匪,指不定誰 嚓誰呢。」我倆邊調侃,邊下車,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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