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笑聲,把雙兒從廚房招引了出來,邊走邊笑問︰「大哥,怎麼了?笑得這麼開心,這人又在賣弄什麼俏皮話了吧?」
「俏皮話!哈哈哈,不,不是——是大實話。」大哥說罷,又是哈哈連聲。
「你剛說了些什麼?趕快從實招來。」雙兒疑心我拿了她打趣兒,便又沖我聳起了鼻尖。
「沒說什麼,真的。」
「那大哥為啥笑成這樣?肯定是在背後說了我什麼來著。」說罷,便笑嘻嘻地作勢要對我施以懲戒。
此刻,旁邊坐著大舅哥,況且又對剛才的答話還心存忐忑,哪里敢和她嬉鬧,對雙兒連使眼色。雙兒會意,收了勢轉頭問道︰「大哥,阿寶來嗎?」
大哥抬手看了看表,答道︰「這小子,昨晚還叫他早點到的,嗯,都十二點多了,不管他了,叫李嫂開飯吧。」
「要不我給阿寶打個電話吧,看看他到了哪兒了。」雙兒拿起了手機。
「別打了,這小子整日里扯謊吊白的,你問不出實話的,開飯吧。」說罷,站起身來對我說︰「走,生心,咱們去嘗嘗李嫂的手藝。
餐桌上已滿是大碗小碟,杯筷也依次布好,偌大一個飯廳,進門就覺得濃香撲鼻。
大哥居中落坐,指指身旁讓我也坐下。雙兒去院子里叫來了李哥後,挨著我坐了。李哥坐了我對面,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左臉上竟有一條長長的刀疤,疤口的肉微微凸出,加上縫針的針腳印,就如同臉上趴了只蜈蚣,乍一看,還真有點兒嚇人。李嫂最後端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湯缽進來,在菜碟中間的空位上放好,也挨著李哥坐了下來。
大哥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兩瓶二鍋頭,眼光掃了掃我和雙兒,笑道︰「呵呵,生心怎麼知道我好這一口,看來咱家出奸細了。」
「大哥可別冤枉人,是他自己猜出來的。」雙兒笑道。
「哦,生心能掐會算麼,嗯,了不起,哈哈哈。」
「我只提示了一句,說大哥偶爾才喝酒,而且只喝一個牌子的,他就猜到了。」
「真就提示了這一句?」大哥接著和雙兒打著趣。
「真就這一句。」
「哦,那也很了不起,難怪——」大哥呵呵笑著卻不說下去了,大伙兒都明白他的意思,盡皆笑了起來。雙兒給笑得有點不好意思,見我也在笑,舉起筷子佯裝要打,大哥卻沖她笑道︰「還不倒酒,沒規矩。」
雙兒只好沖我聳聳鼻尖,放下了筷子,才要起身,李嫂卻搶先站了起來,伸手拿了酒瓶。雙兒連忙站起按住了她的手,說道︰「李嫂,你坐。」轉過頭來又沖我笑著喝道︰「還不倒酒,沒規矩。」逗得大伙兒又是一笑。
我趕緊笑著從李嫂手里搶過了酒瓶,從大哥開始挨個兒地斟了酒。
大哥舉起了小酒盅說道︰「這第一杯酒,當然是歡迎生心,都干了吧。」五只小酒盅被端起,叮當有聲後,個人都仰頭干了。
我連聲道謝,等都喝下了,便又拿起了酒瓶挨個兒斟酒。可李哥夫婦卻死活不讓再加,一個說下午還得開車出去,一個說從來就不喝酒的,我還待勸說,見大哥笑著沖我點點頭,知道夫妻倆所言不虛,便不再堅持了。
回到座位,我舉杯先敬了大哥。接下來兩杯又謝了李哥夫婦,二人各自舀了湯代酒,象征性喝了一口。大哥笑著說︰「生心,別忙,先吃點兒菜。」
我依言坐下,剛拿起筷子,卻听到雙兒說︰「還沒敬我,你就敢動筷子!」我知她是在活躍氣氛,也就配合著裝腔作勢道︰「呀,我錯了我錯了,先自罰一杯吧。」說完喝了一杯,重又倒滿,舉向了她。
「這還差不多」雙兒滿眼笑意,端杯與我輕輕一踫,一飲而盡後,這才裝著大喇喇地點頭說︰「嗯,可以動筷子了。」余人又都莞爾不止。
李嫂的手藝真是不錯,**個菜式,煎炒烹炸都有,葷素搭配均衡,可謂色香味器形俱佳,我一邊嘗一邊贊不絕口,最後出溜了一句︰「難怪托爾斯泰說,上帝給我們送來了食物,而……」
老托的原話是,上帝給我們送來了食物,而魔鬼卻派來了廚師。這話出溜了一半出來,才突然發覺在這場合說,極為不合適,便趕緊剎住了。
雙兒等了一會兒,見無下言,卻追問道︰「說呀,而什麼?」
「而……而雅典娜卻派來了廚師,呵呵。」我被雙兒逼急了,幸虧急中生智。
大哥又是朗聲而笑,「哈哈,不錯,來,為雅典娜,咱們一塊兒敬李嫂一杯。」雙兒也在一旁端杯附和,我情知在座的只有大哥是瞞不過的,不敢看他的眼神,只是呵呵笑著朝李嫂舉杯。
李嫂則笑眼彎彎的似乎挺不好意思,搖著兩只手不住地遜謝,可看得出她很是開心。
「呵呵,李嫂煲的湯更是一絕,雙兒,給生心盛一碗嘗嘗。」放下了小酒盅,大哥點了點湯缽說道。雙兒應聲而起,從大哥開始,給每人都盛了一小碗。
接過一嘗,隱有藥香裊裊,味美爽口之極,入喉之後返回絲絲清甜。又喝了幾口,對李嫂贊道︰「真不錯!好像放了當歸和甘草,其它的,我就嘗不出來了。」
大哥接口道︰「你能辨出這兩味已是不錯了,我喝了好幾年了,至今還不能說全呢。這是李嫂的絕活,她一向是秘而不宣的,哈哈哈。」
但見李嫂,果然是笑而不答。大伙兒一笑,接著低頭喝湯,一時無語。
我一邊喝湯,一邊暗自尋思,不知接下來這大舅哥又會問些什麼古怪的問題,剛才已被問倒了一次,接下來更要仔細應對了。這個大舅哥雖然一直態度從容話語溫和,但總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壓力。剛才在客廳里,看似輕松隨意,甚至有點東拉西扯,但我仍感覺他的每一個問話都自有深意,只是自己一時不明究理罷了。昨晚還和雙兒玩笑,說大舅哥要驗貨了,別今兒送貨上門,一圈查驗下來,自己連對方的手法都不能瞧明白,那可正兒八經地成了蠢貨一個了。
心下兀自惴惴,見眾人不語,便也樂得悶聲大發財了,暗道,言多必失,最好咱們都學學所謂的君子,統統地來個食而不語。
可沒過一會兒,就听雙兒說道︰「大哥,這人肚子里亂七八糟的故事挺多的,叫他講一個吧。」我一听,就有些慌了,心道,這些日子在江湖廝混下來,肚子里除了黃段子,剩下的就只有很黃很黃的段子了,逗逗小姑娘或者江湖同道倒是可以的,哪能在這兒講。趕緊又是搖頭又是晃手,一連聲地推道︰「大哥,雙兒是拿我開涮呢,我哪里會講故事,不成,不成。」雙兒不依,又是慫恿又是啟發,我則學作被俘的地下黨員狀,牙關緊咬寧死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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