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昭宮蒔華殿中四角金獸口中皆燃著龍涎香,甘甜厚重的香味蔓延了大殿的每個角落,然而再重的香,也掩不去那濃濃的腐朽氣息。()
皇後跪在明黃色的帳前,守著榻上氣息奄奄的皇帝,她緊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強顏歡笑著柔聲與皇帝說著話。一身玉色錦袍的二皇子也在一旁侍立著。
「月宸公主到!~~~」隔著重重回廊,小宦官的聲音被拉成悶悶的聲響,皇後在听到之後眸子不動聲色的閃過一絲憎惡,而一直閉著眼的皇帝,卻掙扎著微微睜開了眼楮。
隨著浩蕩的聲勢,著九鳳環日華衣的四公主宮寒灕竟攜著一眾帶刀侍衛擁進宮來。皇後大驚,站起來轉過身護在皇帝身前,怒喝道︰「宮寒灕!你這是要造反嗎?!」一旁的二皇子宮訣凊站在母親身邊一臉憂慮的看著寒灕。
宮寒灕微微一笑,一臉天真無辜道︰「母後,你在說什麼?灕兒只是擔心父皇的安危而已。()除卻這里的三十人,灕兒已調派精兵三千,包圍了麟昭宮,以防有奸邪小人乘父皇病危作亂呢!」言下之意,皇後自然明了,這簡直就是威脅!況且寒灕的對策還不僅如此,她已經關閉宮門,封鎖消息,並下旨讓向尋明與東郣王帶兵進京。
「你!……」皇後指向四公主的手已經微微了起來,然而她竭力鎮靜下來,開口道︰「宮寒灕,你不要痴心妄想了!皇上方才已留下口諭,傳位于訣凊!」
宮寒灕面不改色,笑容依舊,「口諭,灕兒可不曾听見什麼。楊公公,你可曾听見什麼了嗎?」
揚子真從帳後渡出,垂首恭聲道︰「老奴一直侍在近旁,不曾听到皇上說了什麼。」
「揚子真,你好大的膽!皇上尚在,你怎敢如此妄言!?」皇後一時激憤,尖聲罵道。()
揚子真不卑不亢,依舊低著頭說話︰「皇後娘娘息怒,老奴只是據實以報。」
皇後還想再說,四公主已經搶先開了口,「皇後失心瘋了,來人,把她帶下去好好休息,沒有本宮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接近!」
幾個侍衛剛想上前,一直沉默不語的二皇子宮訣凊突然開口,「四皇妹……」他的表情很淡,可眼中卻透著隱隱的憂慮,開了口,卻欲言又止。
宮寒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泠泠道︰「將二皇兄一同帶走,好生照看,不得無禮。」
侍衛依言上前,皇後見狀歇斯底里的發作起來,吼道︰「你們誰敢!本宮乃唐夏國母!」這麼說著,撲到龍榻前哭喊起來,「皇上!皇上!」
一直昏昏沉沉的皇帝竟慢慢坐起了身來,眾人皆驚,皇後激動地拉住皇帝^H的手,方才瘋狂的模樣瞬間化為溫柔嬌顏,正欲說話,皇帝卻先開了口,「皇後,你先下去,你們都下去,朕有話與灕兒說。()」
皇後眼含幽怨,猶豫著並不想退下,而寒灕帶來的侍衛更是不為所動,皇帝傲然一笑,對著寒灕說道︰「怎麼,灕兒你怕了朕嗎?」
宮寒灕不語,只是拿眼楮覷著皇帝,听他中氣十足,又見他面色紅潤,一點不似將死之人,然而仔細看他,便能發現他眼中的衰敗之氣已無法掩蓋。寒灕心下了然,知這應是回光返照之象。朝一眾侍衛點了點頭,他們便押著皇帝與二皇子退下了。
偌大的殿宇,又只余他們二人。()皇帝對她招了招手,「灕兒,你過來。」
寒灕猶豫片刻,走到了他近前。走得近了,寒灕看得愈加清楚,宮玄啻平日張揚而霸氣的臉龐此刻顯得斑斑憔悴,鬢角竟生出幾許白發,臉色也蒼白的難看,胸口邊上的衣服皺巴巴的,似乎經常因為心絞痛而被緊揪著一般。
她並不說話,只冷冷的看著他。皇帝亦是在看著他,幾近貪婪的看著她。伸出手來想要觸踫她那嬌艷的容顏,卻被她輕巧的避過,眼中的厭惡一覽無余,此時此刻,宮寒灕已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
他看著她的神情,嘴角竟然是無端的苦笑,開口道︰「我輸了,我還是輸了,我輸了安妮的心,又輸了你的心,我究竟,究竟輸在哪里!?」
她也隨之笑道︰「宮玄啻,你輸在不懂女人心啊。我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母親的意願啊!我要好好感謝你,若不是你這些年的放縱,我又豈會有今天的權勢呢?父皇。()」這樣叫著,眼內滿是嘲弄,「你好好去吧,我會讓不風光大葬的!」她用最完美的笑容說出了最惡毒的話語。
「灕兒,就算我死了,你也得不到玉璽,終究,不是光明正大的。」他的眼角寫滿了疲憊,像是仍不願服輸的模樣。
「哦。玉璽之事,不勞父皇操心。難道你還沒想明白嗎?你身邊的人早已全部被我買通,傳國玉璽早就是我宮寒灕,啊不對,早就是我寒若的囊中之物了!」看著皇帝不可置信的眼神,宮寒灕愈加感受到了復仇的痛快,繼續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身後的高人是誰嗎?我成全你,免得你死不瞑目,反正現在整座皇宮都已在我的掌控之下,小六!」一邊殘忍的微笑著寒灕一邊回轉過頭來喊了一句。
話音剛落,六皇子宮謹冰便拿著一個明黃的卷軸走了過來,行至榻前停下,「聖旨擬好了。」他將聖旨遞與寒灕,然後看了一眼宮玄啻,面無表情的道︰「兒臣,請父皇安,願父皇,長樂無央。」
宮玄啻不可置信的道︰「你。居然是你!?」,眼內突然蒼老了許多,長嘆道︰「朕,果然是老了。朕知道灕兒身後一直有人在扶持著她,卻想不到,竟會是你。」
「父皇,過贊了。」他依舊面無表情,漆黑的眸子下連一絲一毫的暗芒都沒有閃現,這失卻平日在人前偽裝乖巧的冰冷面孔,著實讓人感到心寒。
「好,很好,看來朕最好的兒子,竟然在這里!」說話間,宮玄啻心口突地一陣劇烈的絞痛,胸中氣血翻滾,猛地一口血吐了出來。寒灕上前,取過一邊的錦帕,為他輕柔地拭去唇邊的刺目的鮮血,輕言︰「父皇,您還是別太激動了,容易傷身子。看來父皇今日也好好服藥了呢。」她的話語如此溫柔,眼神卻無比惡毒。
宮玄啻將眼神掃了掃一旁的藥碗,突然笑出了聲來,只是這笑聲,听來無比淒涼。他慘淡的開口道︰「灕兒,我本只是將你留在身邊,好好的保護你,疼愛你。你卻自己選擇了要走帝王的血腥之路。我真不想見你被血污染指。」
她浮在表面的柔和因為他的這番話而被瞬間撕碎,無比嘲諷的開口道︰「父皇,親手推我入這地獄的,難道不是您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疲倦的閉上了眼楮。沉默霎時籠罩了整座宮殿,這詭異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皇帝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灕兒,帝王,並不是如此容易能做的。我不希望你坐這位子,總有一天你會知曉我的苦心。前途充滿荊棘,你不要怪我。」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這長長的一番話仿佛耗盡了他最後的元氣一般,然而他的眼中,卻閃爍出了勝利的光芒。
寒灕未曾看破,他身後的宮謹冰卻箭步上前,附在皇帝耳邊低語了幾句,皇帝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用無比痛恨而惡毒的眼神看著宮謹冰,他有氣無力的咒罵道︰「宮謹冰,即便如此,到那一日,你一定會死得比誰都難看!我詛咒你!你這個逆子!」
瘋狂的神情持續不了多久,宮玄啻的表情突然又柔和了起來,仿佛因為什麼人而忘記了俗世的一切一般。口中喃喃自語道︰「安妮,安妮啊,你來接我了嗎?是你來……接我了……嗎?」他的手無力的伸向半空中,仿佛抓到什麼一般。面帶著滿足的笑容,他安詳的閉上了雙眸,那虛空伸著的手最終垂落了下來,一切,歸于寂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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