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阮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然後下意識的抬手捂向自己的脖子去遮掩,垂眉道了一句︰「多謝掛懷。」
「夫人頸部受傷了嗎?」
听見她的聲音仍然問著,董思阮復又揚眉看了看她。這個名叫清嫵的看上去約有三十上下,五官精致,凝脂之膚,端著是個美人胚子,卻全無半分明艷之色,娟秀微敦。一身的婦人裝扮,墨綠為主,陳金輔邊的織錦褙子,顯得整個人端莊沉穩,看上去給人以很是舒服、踏實的感覺。
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卻好似極沒眼色一般,完全看不出董思阮在自己「生病」一事上有意輕避一樣,反而有追問到底的意思。
姬無雙似也察覺了不尋常,自不等董思阮回答,直接開口岔開話題,轉而問道︰「听聞清掌櫃今日是為春裝訂單而來,我記得早幾日府上已經使人去繡莊送了,怎地又勞您親來一趟?是還有什麼問題嗎?」
清嫵听見他跟自己說話,輕淺一笑,點頭道︰「是!」
然而她分明是在同姬無雙說話,目光卻多停留在董思阮脖頸之上,似乎頗為介意。
這個發現,讓董思阮不由得收了收自己套在姬無雙脖子上的雙臂,把他的耳朵拉近自己小聲問︰「我跟這位清掌櫃真的不熟嗎?她跟我有仇嗎?」
姬無雙聞言微微一嗤,道︰「你自覺著惹人的本事一流嗎?」
「……」
「她是一個生意人,與姬府之交,不過交易之上,唯利而已。你一貫出手大方,與她,多半不會有什麼過節。」
「那關系應該不錯嘍?」董思阮欣喜道。
姬無雙說︰「應該也不會!」
董思阮的笑臉一下垮了,臂上一軟,腦袋跌在了姬無雙的肩頭,道︰「我要回屋。」
感覺到她再明顯不過的失望,姬無雙轉而朝對清嫵抱歉一笑,道︰「阿阮,身子才好些,不宜過多吹風,我且送她回屋。清掌櫃還請在此稍後。」
清嫵轉目看看此刻窩在姬無雙懷里的董思阮,面上顏色微斂,沉聲道︰「我那繡莊里有一位頗通岐黃的長者,姓張名義,夫人若仍覺身上不好,或可叫他來府上瞧上一瞧。」
董思阮少許詫異,看向她︰「你很關心我嗎?」
「……」
清嫵聞言,亦是抬眉微詫,看了一眼姬無雙,又看了看她身後的風謠雪朱似有疑惑,卻頷目微默了會兒,道︰「自然關心!」
「為什麼?」
「……」
清嫵看著她。卻也只是看著她,似乎一時間茫然不知要怎麼回復她。
董思阮只當她不過是與自己形式上客套客套,也不深究,道了一聲謝,禮貌而象征性的回了一句,「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開口的。」
姬無雙亦同她簡單地說了兩句,便告辭繼續送董思阮去倚樓閣。
董思阮越過姬無雙的肩峰,看了看後方,發現清嫵仍然站在那里,朝著他們方向看著,神色略略有些復雜的模樣,久久的。
這樣瞅了一會兒,直到拐彎看不見,她仍覺有些奇怪,問道︰「她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呢?」
姬無雙似乎不大願意接話,好一會兒才微微無奈的嘆了一聲,道︰「比如呢?」
董思阮︰「就是感覺啊!總覺得她同我不該只是點頭之交。」似乎應該還要近一些。
這回姬無雙沒再說話,回答她的是風謠,她說︰「記得一次,她不知道為什麼過來倚樓閣。小姐你為她煮了茶,她便同你坐了一會兒,可中間你們誰都沒開口說話。」
董思阮挑眉︰「那是做什麼?」
風謠搖頭︰「雖然倒不會覺得十分尷尬,可是兩人如此無話可說,小姐覺得即便有些交情卻又能好到哪里去?」
「也是!」董思阮表示贊同。
可那種奇怪的感覺有是怎麼回事呢?
少頃,董思阮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樓。穿越至今,她第一次看清楚自己所居住的這個地方,一個四方四正的小院子,一排古樸的平屋,一棟少見的三層小樓。一層迎賓廳;二層書屋,五件書架,擺放著許多的書跟不知道是古玩、或是工藝品的飾物,有著一股濃濃的書墨味道。
「這些是用來擺著好看的嗎?」董思阮問。
風謠低低一笑道︰「怎會?小姐忘了?這些都是這半年間您花了許多血本,使花沫、月挽從各處搜羅來的。」
「我?」董思阮微微詫異,「那我都看過嗎?」
風謠看看雪朱,雪朱回道︰「大半應該是看過的,至于看過些什麼,沒看過些什麼,我們就不大清楚了,您的書都是月挽幫著整理的。」
「月挽——」董思阮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與雪朱吩咐一句︰「去每個書架上隨便拿一本,我一會兒瞅瞅。」
話音落下,姬無雙便抱著她直上了最後一層,她的臥房。
較之一層的大氣,二層的夸張,這第三層則顯得異常的空曠而簡單。一張一米五寬的紅木雕花床榻,放置正中央,四面鏤空,上方一只四角尖頂。四面里一層由八條長長的紫色墜綢布簾做帳,直垂地面,此刻在半截處由四角垂下的鏤花銀鉤勾起,形成四個溫柔的交錯八字。加之外層飄飛的白色輕紗帳,顯得夢幻而又孤零零的。
兩只紅木衣櫃,一張長約一米五的書幾,上面齊備文房四寶,鎮紙石下面的紙張在風中「嘩啦」作響。
不遠處一把閑置的古琴,一把類似輪椅的椅子。
過分簡單的擺設,提示著主人對住宿的不講究跟隨意。
「我的腿這樣,為什麼會住在這麼地方?」董思阮詫異。住在三樓,像她這樣的情況若想出門根本就是沒有可能的。那不就等于是被死死的困在了這座樓里?跟坐牢又有什麼區別?
「這里是你自己選的!」姬無雙回道。
董思阮難以置信︰「我自己?為什麼?」
姬無雙︰「……」
「那我豈不是從來不出門?」
姬無雙搖頭︰「花沫在的時候一直是她負責你的出行。」
「花沫?誰?」
「風花雪月,你的這四個丫頭里面,她才是你的親信。」
親信?
「你最信的,只有她!」
真的?假的?
「等你見了她就知道了!」
那她去哪兒了,我怎麼至今沒有見到?
「半個月前跟月挽一起出去了,做什麼我不清楚,是你吩咐的。」
沉默,片刻。董思阮忍不住開口道︰「你會讀心術嗎?」
姬無雙面上微冷,道︰「不會。但是讀你的臉還可以,你想說什麼都寫在上面。」
「……」
「我走了!」
「好走不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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