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心猛地一抽,手緊緊的攥起方才讓她不至于失態。
虞寶林笑容微妙的看了一眼低垂腦袋的如意,又道︰「太子妃姐姐,您也說過,陳妹妹規矩是最好的了,而且殿下又那麼喜歡陳妹妹,如今殿下病重,怎麼能忘記陳妹妹呢?」
陳元香看了一眼正煽風點火的虞寶林,又看向了低垂著腦袋不語的如意,臉上笑容不變,卻並不說話。
只听虞寶林又繼續興奮的說著︰「上回殿子不適,可是連續兩天去了陳妹妹屋中,可見對于陳妹妹有多滿意了!」
說完,還抬頭看了看陳元香,又瞅了瞅廳內坐著的其他人後,得意的添了一句︰「殿下若是能見到陳妹妹,估計病都能好一半呢!」
這頭虞寶林越說越夸張,而陳元香神色不變,直到虞寶林全部說完,她才略微沉吟,將目光看向了如意,笑著,似是詢問開了口︰「陳妹妹,虞妹妹這般推薦你,你有什麼話想說的。」
如意猛地站起身,身體僵硬的走到了廳內正中,行了一禮,在這一瞬間,她心中轉瞬過許多念頭,她也想了很多的理由來推月兌,只是當她站起身時,看到陳元香看向她不帶一絲笑意的眼神之時,她的心尖猛地一顫。
最終,語氣顫抖著回道︰「奴婢願意去照顧殿下。」
她不是虞寶林,在這邊裝瘋賣痴而不懼會有什麼後果。恰恰相反,她畏懼著。
自從太子在她屋里多歇幾夜後,如意便感受到了太子妃對于她的態度轉變。前幾次,她幸運逃月兌,可是今日,她明白自己不管是說出什麼理由推月兌,都相信陳元香很有可能借此機會發作。
陳元香微扯嘴角,露出一個似是滿意的笑容︰「那就辛苦陳妹妹了!」
說完這話,她心底里未嘗不是帶了幾分惆悵與遺憾的感嘆,倘若能夠借此機會處置掉這個礙眼的存在,該有多好。
廳內所有的人都慢慢退了出去,劉宮人走到了陳元香邊上,帶著幾分擔憂地輕聲問道︰「娘娘,這陳氏送去照顧殿下,萬一殿下更加愛重了怎麼辦!」
陳元香皺了皺眉頭,劉宮人此問恰好也是她心里最估計的,可是她又露出了笑臉,語氣輕松的說道︰「怕什麼,陳氏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就算它日她照顧好了殿下,也不過是個宮女出身的玩意兒,你還怕處置不了她!」
這頭陳元香與劉宮人正說著,突然外邊傳來了一陣喧嘩,喧鬧聲慢慢變大,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讓陳元香也坐不住站了起來。她扶著劉宮人走到了外邊,卻見外邊一堆人聚集在了大殿雲階之下。她皺了皺眉頭,慢慢走了過去,原本圍成一個圈子的人群見她過來,連忙慢慢散開,露出了最中間原本被包圍的人。
陳元香一眼看去,只見穆良娣與何寶林正躺在地上,穆良娣捂著手臂只叫著疼,她的臉上,還帶著幾絲青紫擦傷,釵環發髻亂成一團。而另一邊,何寶林的情況似乎好一些,只是半捂著臉倚在宮女身上,可是等到何寶林半捂著臉的手拿開後,連陳元香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何寶林的半邊臉,滿是血跡,隱約間可見猙獰的傷口。
「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元香心中不豫,多少也猜出這場所謂的意外,可不是什麼巧合。可是她還是例行問了一句。
可是,沒有人回答,所有的人都被這慘烈的一幕嚇住了,意外發生的太過于突然。至于像如意一般走在後邊的更是什麼都沒看到,等到反應過來,這頭人已經圍成圈子了。
最終,還是原先走在前邊的葉良娣略帶幾分嘲諷的回了幾句︰「這事兒,估計得問兩位當事人,我們這頭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只瞧見穆妹妹和何妹妹兩人抱成一團摔了下來,何妹妹墊在底下,可憐的臉都摔壞了吧!」
說完這話,尤覺得不過癮,她忍不住加了一句︰「兩位妹妹要一塊兒去照顧殿下了,莫不是這會兒就姐妹情深上了,連這摔倒都湊一塊兒了。」
說罷,似乎是覺得好笑拿著帕子捂著嘴角,其他人可沒有葉良娣的閑情,而穆良娣與何寶林二人更是臉色蒼白,也不知道是被嚇白的還是身上傷痛給痛的。只是低著腦袋叫疼。
陳元香看了這依然在下邊裝可憐的兩人,這天兒正是熱著,血腥味又沖,讓她心煩意亂,她皺著眉頭呵斥了一句︰「伺候的人呢?主子這麼摔了沒一點反應,養著你們有什麼用!」
兩邊原本還在穆良娣與何寶林邊上的幾位宮女聞言,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叩頭求饒。
穆良娣見此強忍著痛楚求情︰「姐姐怪不得她們,事情發生的突然,她們估計也是沒反應過來!」
一听著陳元香要處置的意思,穆良娣有些不忍了,這日常跟在她在外行走的人,都是她身邊最親近的左膀右臂,真給處置了,她是真舍不得。
而另一邊何寶林捂著臉蛋低著腦袋也語氣淡淡的求情︰「穆姐姐說的是,怪不得她們!」
說罷,卻是再也沒有言語。
陳元香瞅著這頭兩人,也看不出事情究竟是誰主使,亦或是這兩人又是給商量好的。但真相如何她不管,有些事情她卻是必須得做的,這頭她剛下了命令讓兩人去照顧太子,這還沒出她宮殿呢,人就給傷了,這不是純打臉的事情嗎?
穆良娣與何寶林兩人如今傷著,又頂著受害者的樣子,她不好處置,但處置一下其他人卻是可以的。
陳元香沉聲開口道︰「兩位妹妹別說了,你們兩人待下邊人好,舍不得處罰她們,但事兒總該有個規矩。這主子摔跤她們沒有及時扶著,就說明她們做事不夠盡心,不盡心的奴才留著有何用。」
說罷,不等穆良娣再次開口求情,陳元香便使了眼色,讓人堵了那幾個跪著的宮女拉了出來。
「姐姐……」穆良娣連手上的傷都顧不得了,心疼的不行。這兩個被拉出去的宮女,是從小伺候她長大的,如今她們穆家家破人亡,她也就這麼兩個丫鬟可以慰藉。
「穆妹妹莫要為兩個不盡心的奴才可惜,姐姐回頭給你補上兩個好的。」陳元香目光直直的盯著穆良娣的臉,只見穆良娣臉上強忍下不甘。
最終心平氣和的回道︰「多謝姐姐!」
陳元香這才收回目光,語氣淡淡道︰「既然你們在我這兒摔了,就先別回去了,先到我這頭歇著,我讓你請太醫過來。等瞧過再說!」
「是!」
穆良娣與何寶林二人低著腦袋,不發一言。
陳元香自然不是好心留著她們,只是想讓太醫過來確定一下兩人的傷勢,畢竟,這兩個去照顧太子的人選,可是她再三比較選出來最好的兩個人。
她扶著劉宮人的手,慢慢走了幾步,來到了一直站在一邊的如意邊上時,停下了腳步,臉上帶著幾分微笑,開口問道︰「陳妹妹,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待會兒我讓人送你回去。你也別隨便出屋了,今兒個就好好收拾收拾,明日我讓人送你去東巷口。」
如意彎下腰,恭敬的行了個禮,開口道︰「奴婢知道了!」
若非穆良娣這一出,她根本沒有想過用自殘的方式來逃避。如今想到了,她卻是不敢了,穆良娣和何寶林傷在前,還可以說是巧合,但接二連三的巧合,說出去誰又能信呢!
穆良娣與何寶林二人被安置在了太子妃寢宮的西側殿屋里。
太醫過來瞧過後,沖著陳元香搖了搖頭。
陳元香深吸了一口氣,卻還是揚著笑臉讓人封了銀子送太醫出去,等到太醫離開後,陳元香一張臉徹底陰了下來。
穆良娣右手骨折,小腿扭傷;何寶林則是右腿骨折,左臉受了重傷,估計還要留下疤痕。
這種事情發生在她宮里,真是晦氣至極。當然最最讓陳元香此時在意的便是,她千挑萬選的兩個好人選,這會兒要作廢了。
總不能夠送兩個受傷的女人去照顧太子吧!
到這會兒,她倒不想去深究這這事情的原因,結果已經這麼定了,她再怎麼樣也不好改變。
陳元香回到自己的寢宮,在榻上坐了下來,卻見蘭珍端著一杯茶走了上來。她的目光落在了蘭珍身上,任由著蘭珍將茶放到了她邊上。
她目光陰沉的看了蘭珍好一會兒,在蘭珍要退下時,突然開口道︰「蘭珍,可別說我這個舊主不用你。」
她扯出一抹冷笑,又繼續道︰「現在有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去陳氏的屋門口守著,別讓她出事了。」
「娘娘……」
蘭珍抬起頭,看向了陳元香。
陳元香臉上升起了一抹微笑,意有所指道︰「我想了想,你好歹是姑母培養出來的人,自然本事非凡,讓你成日里干些端茶倒水的活兒實在是埋汰你。現下這陳氏明兒個還要送去太子處,可不能夠出事了,所以我想來想去,最合適的人選可不就是你。」
「但咱也不能夠做的太明顯,可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是在提防她,所以你就在屋外守著。」
蘭珍只靜靜听完,末了苦笑著叩了一記頭,開口回道︰「奴婢遵旨!」
說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劉宮人恰巧從屋外走進,見到蘭珍這副樣子,她皺了皺眉頭,但見屋內陳元香目光晦暗的盯著,也沒有說什麼求情的話。
反倒是陳元香見了劉宮人,忍不住道︰「女乃娘不必擔心,我只是讓她去曬一曬太陽,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娘娘明白就好。」劉宮人嘆了一口氣,倒是提了另一個話題,「這穆良娣與何寶林現在肯定不能夠去照顧殿下了,娘娘盡快再選兩人替上,明日那邊就要來接人了!」
陳元香倚在了榻上,只是語氣淡淡道︰「女乃娘擔心什麼,太子那麼多的女人,要挑兩人出來還不容易!」
如意回到了屋里時,薔薇正蹲在門口打盹,見到如意回來,她一下子清醒過來,笑著迎了上來,開口道︰「夫人,正好我從膳房里領了綠豆湯冰著,夫人可要來一碗!」
「放著吧,我沒胃口。」如意由著芍藥扶著躺在了榻上,目光看向了正擔憂看著她的芍藥,開口道︰「我歇歇就好,你們趕緊去理東西吧!」
薔薇聞言疑惑的看向了芍藥,芍藥苦笑著,卻並沒有開口。
反倒是如意又說道︰「太子妃娘娘剛選了我去照顧殿下。」
「……」薔薇驚慌的張大了嘴,不知所措的看著如意。
「殿下得了時疫。」
芍藥方才一直強行支撐著沒哭出來的臉,此時也耷拉了下來︰「夫人,我們還能不能回來?我們能不能也不去?」
芍藥一臉茫然的看著薔薇,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如意也紅了眼楮,這個問題,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她那麼辛苦才活到現在,如今,竟要去送死嗎?可是不去,太子妃又會放過她嗎?她想到陳元香看她毫無溫度的眼神,強行將眼淚憋回,開口道︰「太子妃既然選中了我,不可能不去。」
她看了一眼紅著眼楮的芍藥與薔薇,張了張嘴巴,正要說話,突然屋外傳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
「陳夫人,椒房宮的宮女春蘭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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