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微微打量了一眼,該男子看起來魁梧,面容卻與身形相反,看著竟有幾分清秀,看著也年輕,只是眉眼之間,暗含風霜。
「瑞兒……」
曹女乃娘扶著石榴樹目光直直的呆呆的望著,神情都有些痴了。
「曹姑姑,你怎麼了?」
如意只覺得曹女乃娘似乎得了 癥一般,小聲的叫了一聲。
而曹女乃娘卻在如意的喚叫下回了神,她臉上有些不自在,目光卻仍然看向了那邊。
「可能是老奴出現了幻像。」
曹女乃娘眨了眨眼楮,面上卻十分難受。
「幻象?」
如意不解的順著曹女乃娘的目光看向了那個男子,輕聲道︰「女乃娘是說那個穿著鎧甲的年輕男人?」
「娘娘也看到了?」
曹女乃娘不可思議的猛地抬頭看向了如意,出聲求證。
「是……是啊!」
如意被曹女乃娘突然尖銳的聲音嚇了一跳,卻是連連點頭。
「不……不可能!瑞兒不是死在西北了!」
曹女乃娘捂著臉不敢置信,她靠在樹上,搖著腦袋。
瑞兒?
如意有些不解,這個名字,不是曹女乃娘兒子的名字嗎?曹女乃娘在宮里算是出了名的人,而她的事情也不算隱秘,如意听芍藥有說過曹女乃娘的丈夫與兒子當年都死在了西北戰場上,可是,這個年輕的男人,長得與曹女乃娘的兒子很像嗎?
她疑惑著,忍不住抬頭看去,卻見那名年輕男子臉上表情也十分的激動,她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趙清澤,趙清澤只是面容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娘……」
終于,那名年輕男子邁出了一步,突然朝著曹女乃娘的方向走來。
真是曹女乃娘的兒子!如意也驚呆了,而曹女乃娘心中的震撼自是不必說,她害怕這一切是自己的幻覺,可是,這一切又是這麼真實。
「娘!」
男子又喚了一聲。
而曹女乃娘卻是渾身一震,她強忍著眼淚,輕輕的喚了一聲︰「瑞兒。」
這一聲,仿佛是打開了關住情緒的閘口,突然之間,曹女乃娘大聲的哭了起來,手松了扶著的樹,就要朝曹瑞過來的方向跑去。
只是,曹女乃娘如今行動不便,整個人直直的朝著地上摔了去。
如意嚇了一跳,連忙想要過去攙扶,卻見曹瑞已經飛快的跑了過來,抱住了曹女乃娘。
「娘!」
曹瑞哭的已經完全沒有了先時的鐵漢形象,而曹女乃娘的情緒已經崩潰了,她抱著曹瑞又哭又打︰「你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娘擔心死你了!」
「這些年你去哪里了……」
聲聲切切,道盡了一個母親的心酸。
如意只覺得自己心里酸澀,鼻子發酸想哭。
趙清澤抱著阿滿走了過來,如意還忍不住用眼角抹著眼淚。
「你哭什麼?」
「沒事……」
如意眨了眨眼楮,強忍住情緒,看著在趙清澤懷里憋著小嘴看著曹女乃娘那頭的阿滿,伸手模了模他的小臉,開口道︰「阿滿方才乖嘛?還有,這是怎麼回事?」
「早上倒是挺乖,也沒哭。」趙清澤輕聲說了一句,之後,卻是目光復雜的看向了曹女乃娘與曹瑞這對抱頭坐在地上大哭的母子,「曹瑞今天剛趕回京城,我就待他來見女乃娘。」
「可是……曹姑姑的兒子當年……」
如意大概猜出里邊的隱情可能與趙清澤有關系,她心里有些好奇。
「當年他並沒有死。」
趙清澤未多說,而如意倒也沒有多問,正欲伸手抱過阿滿之時,突然听到曹女乃娘的哭聲止了。
「娘!娘!」
曹瑞抱著暈闕過去的曹女乃娘六神無主,這麼大一個男人,此時就跟驚慌失措的孩子一樣。
「曹姑姑……」
「女乃娘!」
趙清澤將孩子放到了如意手中,走到了曹女乃娘身邊,沖著身後的尾隨的侍從大聲吩咐道,「快去請太醫!」
「皇上,我娘……」
「莫擔心,女乃娘身體一向極好,可能是情緒過于激動的關系,你先抱她回房。太醫馬上就來。」
趙清澤難得溫聲安慰了幾句,而曹瑞滿臉感激,半跪著沖趙清澤行了一禮後,便抱起曹女乃娘一聲不吭的朝著屋子的方向走去。
如意抱著阿滿,此時的心里,也有些復雜,也不知道是難受還是該替這對母子重逢感到高興,卻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遺憾。
母子分離這麼多年,曹女乃娘只有曹瑞一個兒子,當時又是死了丈夫又死了孩子,她卻堅強的撐了過來。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了,可是那些年曹女乃娘一個人是如何熬下來的,同樣也是做母親的,如意只覺得不可想象。
「幸好,曹姑姑還能見到她的兒子!」
如意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卻听身後趙清澤輕輕的說著︰「是我對不起他們。」
「清澤……」
如意有些奇怪的轉過頭看向趙清澤,卻見他臉色並不好,似乎透露著濃濃的內疚。
「我可以早便告訴女乃娘曹瑞還活著,可是我卻一直沒說。」
他似是在向如意說明,又是自言自語。
「清澤,你……」
如意心里也是吃驚于這個真相,她方才有想過曹瑞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但是至多只是認為趙清澤當上皇上後,有了勢力,才找到了在西北戰場上沒有死去的曹瑞,所以現在帶來讓他們母子相見,卻沒想到會听到這個事實。
「你……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慮。」
如意安慰了一句,她倒是沒有想過趙清澤會對曹女乃娘不好,畢竟當初在東巷口之時,她可是記得趙清澤對待曹女乃娘根本就像是對待自己親近的長輩一般。
趙清澤只是點了點頭,對如意道︰「抱阿滿回去吧,下午我還要抱他去祭告宗祠。」
如意送走這對父子後,回到了房里,對芍藥道︰「你去曹姑姑處看看姑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現在曹瑞應該還在曹女乃娘屋里,先時倒也罷了,現在如意如果直接過去,多少是不方便的。所以她讓芍藥過去問了問。
芍藥先時早就听其他宮人說了這事兒,聞言連忙應聲。
如意目送芍藥離去後,拿了一本書坐在榻上看著,不過一會兒,芍藥卻回來了,還帶著已經醒過來的曹女乃娘。
「女乃娘你怎麼又下床走動了!」
如意放下書,下了榻連忙過來扶曹女乃娘到榻上坐下。
「老奴是高興的,想等皇上回來給他叩個頭。」
如意奇怪的看了一眼芍藥,有些不解。曹女乃娘卻是笑著,「也給娘娘叩個頭。」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如意有些哭笑不得。
「瑞兒的命是皇上派人在戰場救回來的,皇上對于曹家的大恩我們沒齒難忘!瑞兒是外男,不好給娘娘當面叩頭,我讓他在屋外叩了頭在殿外等著了。」
曹女乃娘臉上滿是感激之情,說著就要扶著站起來給她叩頭。
如意連忙租阻了,只覺得受之有愧︰「姑姑我又沒有做過什麼事情,你要是真謝了我受之有愧。」
「不,皇上和貴妃娘娘都是曹家的大恩人!」
曹女乃娘卻是一定要行禮,「即使娘娘不受這個禮,娘娘晉封後老奴也沒有給娘娘行過禮,這一禮娘娘就一定要受了!」
「姑姑你就是要給我行禮,也等腿腳好了再說。」
好說歹說,如意與芍藥二人連拉帶勸總算是將曹女乃娘扶了起來。
如意細細打量著曹女乃娘的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只覺得這曹女乃娘的整個人都與以往都有所不同,雖然還帶著傷,卻是容光煥發,就這麼坐著,臉上都是帶著高興的笑容。
如意心里也忍不住替她高興,以前的曹女乃娘雖然有皇上的照應,但是如意看到她的時候總覺得想到了前世的一個名詞「失獨老人」。恐怕再多的榮華富貴對于她而言也是無用的,她生下阿滿前,曹女乃娘所有的重心都放在趙清澤身上,而她剩下阿滿後,她所有的重心又放在了阿滿身上。
如意看著就覺得難受。
現在可好,曹瑞沒死,以後曹女乃娘也會有自己的孫子。
而曹女乃娘似乎也與如意想到了一塊兒去了,嘴角上揚著與如意笑著說著︰「瑞兒與皇上一般大,與老奴分離這麼多年,如今皇上都有了子嗣,他還沒成過親。老奴想著趕緊給他張羅一門親事,好給老奴生下孫兒,老奴這輩子也算是完成了心願。」
「會的。」如意忍不住笑著,「姑姑日後出宮做了老太君,莫要忘記常進宮看看我。」
「只要娘娘不嫌棄,日後奴婢少不得與皇上和娘娘求一份恩典,讓奴婢的孫兒可以做娘娘之後生下的小皇子伴讀。」
如意聞言笑著點了點頭。
听說曹女乃娘的兒子曹瑞當年也是趙清澤的伴讀。至于曹女乃娘為什麼沒有說是太子的伴讀,如意也大抵有些了解,一般宮里選伴讀,都是選年紀較大或者相等的,極少選年紀更小的孩子。
趙清澤可能也早已經有所安排,晚上回來如意替他換衣講起先時與曹女乃娘說的話時,笑著點了點頭。
而後,在昭陽殿後殿內請了曹女乃娘與曹瑞一塊兒吃飯。
曹女乃娘見了趙清澤,連連要拉著曹瑞下跪謝恩。
「若非皇上當年派人在西北戰場上救下瑞兒,老奴這輩子都見不到瑞兒了,曹家也斷了後,皇上的大恩大典,曹家實在是難以回報!」
曹女乃娘眼里含淚,聲音激動的說著。
趙清澤讓鄧先扶起了曹女乃娘,笑道︰「女乃娘對朕的照顧,還有阿瑞為朕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哪點比不得朕的舉手之勞。而且,還要女乃娘莫要怪朕隱瞞阿瑞還活著的消息。」
「老奴不敢,老奴明白皇上是做大事的人,阿瑞跟著皇上做事,老奴這個婦道人家別礙事便好!」曹女乃娘知道兒子活著已經是心滿意足,如今曹瑞跟著皇上辦事,也是讓曹家光耀門楣之事。
「先時朕還未坐上這個位置,也怕暴露了曹瑞就一直沒讓他現身,後來登基了,偏生發生地動,便讓他帶人先去災區救援,這一耽誤,倒是讓女乃娘多等了那麼些時日。」
趙清澤笑著拿起了酒杯,自己親自拿了酒壺斟滿,而後輕聲又道︰「先時一直想給女乃娘一個誥命,只是朕知道,朕給的肯定不如曹瑞給您掙得,如今曹瑞回來了,朕給女乃娘準備了很久的誥命也可以封出去了!」
「皇上……」
曹女乃娘說著又要拉著曹瑞下跪行禮。
「女乃娘若是再多禮,朕這杯酒可就敬不下去了!」
趙清澤笑著將酒壺也替如意斟滿︰「今日,一來慶祝女乃娘母子團聚,二來便是慶祝阿滿成了朕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皇上……」
如意聞言有些動容,端起了酒。
「這酒是朕特意讓鄧先從宮廷酒窖中選來的,女乃娘與曹瑞科別錯過這美酒。」
「今日也當是老奴與瑞兒無禮了!」
曹女乃娘听出趙清澤是勸酒的意思,笑著端起了酒,站了起來。
酒倒的確是好酒,只是不知是酒的度數過高,還是如意的酒量太淺,淺淺飲過兩口,她便有些暈暈沉沉。
「娘娘沒事兒吧!」
曹女乃娘眼見如意臉上皮膚開始泛起了紅暈,開口詢問。
「沒事。」
如意強裝鎮定,只是臉上的醉態卻有些難掩。
「皇上,奴婢和瑞兒先告退了!」
曹瑞也有些尷尬,站起身來不敢抬頭。
這一個臣子,若是瞧見貴妃娘娘醉態,實在是不合規矩。
趙清澤也沒料到如意酒量如此淺,于是笑著擺了擺手讓他們二人退了下去。
如意勉強清醒著,心里感覺有些歉意,是她酒量不好掃興了。等到曹女乃娘他們退下後,如意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趙清澤︰「都怪你,我都說我喝不了了!」
如意並非自不量力,她喝了第一杯時,感覺這酒與先時在東巷口喝的桂花釀相比,有些過烈,她也怕自己不勝酒力,便退卻了第二杯,就趙清澤硬往她杯中倒。
「你這是醉了嗎?」
趙清澤看著如意臉上紅暈浸染流露出的嫵媚之態,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臉。
「我沒醉!」
如意伸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想讓芍藥過來相扶,卻腳下一軟,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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