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張薇跑來退親的時候,嚴承悅其實心底是恨著張薇的。
他也曾多次幻想過如果有一日他的腿好了,必要站到張薇面前羞辱她一番,可是,今天他再見到張薇,心情反而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動,相反,他的心情平靜異常,再不起一絲波浪。
嚴承悅笑了笑︰「張娘子請坐。」
張薇捏捏拳頭︰「我不坐了,你與我把話說清楚我便走。」
「張娘子,這世上的事百般不由人,就像當初你跑到我嚴家退親的時候一樣,那時候,你又何曾問過我的意思,即是退了親,你我便不該再有交集,再相識,咱們就只當陌生人罷了。」
嚴承悅笑著取了一杯茶慢慢啜飲。
張薇怒道︰「說到底還是你小心眼,記恨我當初退親的事是吧。」
嚴承悅搖頭︰「即是陌生人了,又何來的記恨,張娘子,你也太過自信了些吧,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憑什麼別人就該由著你的性子擺布,你想退親便退,如今想要再嫁到我嚴家,合該我就該等著歡天喜天的接你入門?你又將我嚴家當成什麼人了?」
「這……」張薇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恨恨一跺腳︰「還不是你嚴家巴巴的跑來要我進門的麼,原來說是什麼平妻,這也就罷了,反正你與李大娘子訂親在前,我也不計較,可是,如今翻臉說要與我為妾,我堂堂張家嫡女,憑什麼做妾。」
嚴承悅失笑︰「什麼叫我嚴家?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再和你有什麼交往,如果你要問這件事,我建議你去老宅中問我母親才是。」
這一句話叫張薇明白了,敢情嚴承悅從來沒有想過再娶她,這一切都是嚴保家和林氏的主意。
這時候,張薇是又恨又惱。咬著牙道︰「好,好,你嚴家太欺負人了,我……」
「告辭!」見嚴承悅並不再答理她,而是自顧自的喝茶,張薇氣極,一甩手就走。
「嚴一,送送張娘子。」嚴承悅吩咐一聲,搖著輪椅進了屋。
張薇怒氣沖沖的從嚴家出來,坐上馬車催著車夫趕緊回去。她一邊走一邊想,越想越是氣恨,咬著牙道︰「該死的嚴家,嚴承悅,你不過是個殘廢,我嫁你是你修了幾輩子的德,你還敢……還敢如此欺侮于我,總有一日,我定要叫你為今日的無禮付出代價。」
她這般帶著怒意回去。才進門,便見康氏屋里的婆子端著笑臉上前道喜︰「恭喜娘子,賀喜娘子了,大喜事啊……」
張薇疑惑︰「什麼喜事?」
「娘子去問夫人吧。總歸是好事。」婆子一臉的笑意,推著張薇進屋。
張薇步子快了許多,沒幾步路便進了屋,待進屋後。見她母親康氏也是一臉的笑,張薇更加的不解︰「娘親,這……到底怎麼了?莫不是爹爹要做首輔了?」
康氏招手叫張薇過來。笑著模模張薇的頭︰「我的兒,合該老天有眼啊,他嚴家不識貨,這般的折侮咱們,可是,有人家卻是識貨的。」
「母親?」張薇還有些不明白。
康氏笑道︰「你前腳走,後腳君家便請媒婆上門提親,說是想討你進門與他家的大公子做新婦,而且,君家很是開明,願意叫你帶著聰兒進門,只是,人家提了條件,聰兒進門可以,卻必要改姓君,認君家的祖宗。」
這麼一番話叫張薇更加的不明所以,就好像是有天大的餡餅砸到頭上一樣,叫她總覺得暈暈乎乎有些不現實。
「娘親,這,可是真的?」張薇又確認一次。
康氏趕緊點頭︰「娘還能騙你不成。」
她一邊說一邊摟了張薇小聲勸道︰「原我說叫你不要帶著蔣家的兒子,你偏不听,偏舍不下聰兒,總歸聰兒也叫我一聲外婆,我也不能逼你不要他,為著這事,你爹爹不知道和蔣家打了多少眉眼官司,蔣家直到現在還不依不饒呢,就是你的婚事,也因著聰兒而受連累。」
「娘,你說什麼呢。」張薇噘起嘴來,有些不情願︰「聰兒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別人不疼他我疼的緊,我怎麼舍得下他。」
張薇便是有千般不好,萬般不是,可她一腔慈母之心卻做不得假,她對兒子蔣聰那真正的是疼之入骨的。
「好,好,是為娘的不是。」康氏一見張薇生氣,趕緊安撫她︰「總歸聰兒不能姓張,即是君家願意叫你帶子入門,那聰兒姓什麼都是小事了,反正你們母子不用分開就成。」
張薇想想這話也對,沉思一陣點頭︰「這事我應了。」
過了片刻,張薇又皺起眉來︰「這事我總覺得挺懸乎的,君相公家的長公子想討什麼樣的新婦沒有,為何偏偏看上了我這麼個和離之人,還,還帶著孩子,莫不是,君家有什麼事瞞了咱們?還是說,那君公子有什麼隱疾。」
「你這孩子。」康氏一時拉下臉來︰「君家那位長公子又不是大姑娘輕易出不得門,前幾日還騎著馬到處晃悠呢,他又有什麼隱疾,最多就是不學無術一些罷了,如今徐相公要致仕,崔家有望再進一步,我瞧著,君相公怕是要與咱們結盟,如此,你嫁到君家,而崔家本就和君家是姻親,咱們三家聯絡一氣,自然有的是好處,那蔣家前些時候還鬧騰,你要真嫁到君家去了,再給他們幾個膽子怕也不敢再折騰了。」
別的倒也罷了,張薇一听康氏最後那一句,那意思是只要她嫁到君家,憑著張君兩家的權勢,一個只有空頭爵位的蔣家是絕對不敢得罪的,這麼一想,就有些意動。
「如此,旁的我也不為,就為了聰兒,我也應了這門婚事。」
張薇想想嚴承悅對于她的不屑,心下惱恨的同時,也有些意氣用事起來。
她心說嚴家不是瞧不上她麼,覺得她和離之人名聲不好,便想要叫她為妾,如今,她偏偏就是不為妾,她偏偏嫁到比嚴家門第不低的君家,還是明堂正道的作為嫡妻入門,她偏要瞧瞧到時候嚴家又是怎樣一副吃驚的嘴臉。
「好,好,還是我兒拎得清。」
康氏大樂︰「如此,我便叫人回了君家,只說你應下了。」
張薇點頭,想想半日多未見兒子,便起身告辭︰「娘親,我去看看聰兒。」
康樂一擺手︰「你且去吧,待為娘與君家商定了婚期,再把你的嫁妝準備起來,到時候,定要叫你風風光光的出嫁。」
張薇也沒心思再听什麼嫁妝的事,她心知當初她和離的時候她帶到蔣家的嫁妝都已經討了回來,那嫁妝可不少,足夠她帶去君家了。
張薇起身去屋里看蔣聰,一行走一行想著這君大公子也是個貪花之人,若是她嫁了過去,必不能像在蔣家一樣由著他亂來,她必要看緊了君大公子,他若是愛玩,只給他多買幾個清白女子便是了,那青樓楚館之地是絕不能叫他去的,免的重蹈了蔣家的復轍。
那康氏見張薇應了婚事,便歡天喜地的準備起來,到了第二日,康氏便叫人去君家說是應下婚事,也同意叫蔣聰改姓。
崔氏听了這消息樂的什麼似的,更是趁熱打鐵早早的與張家換了庚帖。
也不知道這事誰傳了出去,竟是叫蔣家知道了,蔣家老爺子氣的險些沒背過氣去,帶人打上張家,只說討要蔣家子嗣,張薇哪里會叫蔣聰跟蔣家的人走,自然不願意,為此,兩家差些沒打出人命來。
還是君莫為听了消息叫人趕來救場,崔氏又求了她哥哥,如此,三家合力硬生生把蔣家氣焰壓了下去,只那蔣老爺子吃了暗虧,回去之後氣的吐了一口血自此臥病在床。
這件事情傳的京城到處都是,人們說起蔣家來也是滿臉的同情,都說張家欺人太過了些,那蔣聰說什麼都是蔣家嫡系子孫,怎能旁落他家,更不能改姓。
再者說,蔣家世子已然亡故,這蔣聰可是人家的根,以後是要繼承蔣世子香火情,為蔣世子延續血脈的,哪里能叫人奪走,那張薇反正也年輕,就是以後嫁人也可以再生,真不該將人家蔣家的孩子霸住不放。
這事傳到嚴家叫林氏听了,滿心的不悅,等到嚴保家從衙門回來,林氏便開始尋他抱怨起來。
坐在書房中,林氏氣狠狠的灌了半碗子涼茶,放下碗便怒道︰「承悅這孩子太不識趣了,張家是什麼樣的人家,那張薇雖然說曾嫁過人的,可是人家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嫁過來可不委屈承悅,偏他一心想著那李大娘子,竟是不願意,現在倒好,好好的人兒叫君家得了去。」
「夫人。」嚴保家頭疼的很,捏著頭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林氏氣的咬牙︰「我說什麼了,我還不是跟你說上兩句麼,難道不叫我說,硬叫我忍氣不成,承悅叫李大娘子迷了心我也不說什麼,偏老爺子也糊涂了,那樣好的事硬是不同意,你瞧瞧人家君家,那才是真真的大氣度,才是真聰明呢,人家娶了張薇,可不就和張家成了姻親麼,再加上崔家,到時候,內閣中四人有人家的三人,咱們嚴家算什麼,老爺,到時候,咱們淨等著崔家與咱們算帳吧。」
「唉!」嚴保家也嘆了口氣,一臉愁容︰「老爺子那樣說,我又能怎樣,總不能叫我不孝吧。」
林氏一捶桌子︰「都怪那個李大娘子,迷的承悅瞎了心,老爺且等著瞧吧,承悅娶新婦那日,有的是笑話瞧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