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到公主那只隊伍大多是女性,我們前往蘇州的腳程比行軍時慢許多,但最終還是抵達了。
皇上讓地方官給我們在當地安排下住處。
公主自然是佔據最好的位置的,她的那些貼身丫鬟與嬤嬤與她住在同一個院子里,或許是御林軍的轎夫們住在別出,輪流擔任守衛,日以繼夜,連只蒼蠅都無法藏身于公主臥榻。
將軍住在另一個院落,我與常青作為將軍帶來的護衛,廂房被安置在他的屋子兩側,另外幾個軍隊中負責錄事參謀的亦有**屋子,其他軍人則零零碎碎地一堆住一個房間,想而知有些是要打地鋪的。
我與常青這等低品級只能說有聊勝于無的小官,還是初次享受到這等待遇,我實在甚感新奇。
梨花畢竟不是公主的那里的人,更何況一路上,公主行隊的人,不斷用事實告訴我們,宮里出來的女人是不好惹的,尤其是那位身強體壯的老嬤嬤。我不大放心梨花與她們同住,便與邵參軍事商量,把梨花接到我這里來住。
我們名義上是兄妹,雖有些不合規矩,但梨花的混入原本便不大有人知道。我磨破一層嘴皮子,好說歹說,他還是同意了,往我房間多添了一張床和一層簾子。
長途跋涉好久,抵達的頭晚太累,第二天起來我才有空細細看住的地方。
梨花第一次住這種在我們看來上等人住的屋子,里頭的家具都是雕了花的,窗戶貼著干淨的窗紙,牆上掛著書畫之類的文雅裝飾,她四處打量,顯得好奇而忐忑,不停地擦手,像是怕自己玷污這處一般。
事實上我也是頭一回住,平時都在營里待著,不過我不曾住過好歹見過,多少比梨花要鎮定。
梨花望著屋外原主人精心修建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眼神既向往又惴惴不安。
「等早上去將軍那里處理完公事,我便帶你出去逛逛。」我模模她的頭,「你要是嫌悶,以先在院子里轉轉,只是離士兵們遠點。要是實在避不過,你就報我的名號。」
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在軍營里訓練,反正我個頭直到十六七歲還在長,梨花在我面前就和豆芽菜一樣,嬌小得要命。我總是擔心她太過柔弱,會受人欺凌。
梨花乖乖點頭,對我道︰「我不出去,就在房間里等你回來。」
我又模了模她,便去隔壁將軍那間比我們大許多的廂房報道。
畢竟是將軍的住處,且我們名義上還擔了個剿寇的任務,他提前讓人在空位放了十分大的桌案,上面有一張地圖,還有小山般堆砌著的大量文書。
將軍今日沒有束,長長的烏散在肩膀上,與雪白的皮膚相互映襯,比平日更美上三分,縱然是在他身邊足有六七年的我,亦不禁愣神。
「將軍!」我在將軍抬起頭來回神過來,連忙抱拳。
「阿刃,過來。」將軍對我輕輕地道,他的聲音讓我不由得想到光滑溫潤的玉石。
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立在將軍身側。他正用修長的食指骨節輕輕扣著上面的地圖,我仔細一認,認出這便是江蘇一代的詳細圖紙,還標出了蘇州的軍事布置。
「阿刃,你相信突厥人就這麼輕易走了嗎?」將軍目光凝在地圖上,並不看我,肅然地問。
我回想起之前那個家破人亡的夢,回想起插在我父母身上的那把突厥彎刀,後背升起一股恨意,不自覺地咬了牙,「我不信。」
「我也不信。」將軍淡淡地回答,右手輕輕將地圖上的一塊標示推了推,「那些貪圖安的軟弱之輩信了。」
將軍的臉如同靜潭之水,毫無波瀾,我莫名從他話里听出暗潮洶涌。
突厥人佔領的那片土地,與我們祖祖輩輩世代生存的這片土地,數百年來爭端不休,即使通過和親貿易,仍難有平靜的時候。突厥人再這一仗中損失慘重,不得不遞上降書,但游牧民族生性驍勇善戰,是個離不了馬背的民族,只怕他們知道征服,卻不曉得屈服為何物。
東山再起,其實不過是時間問題。
只是京城此時歌舞升平,人人都相信長久的太平之世即將到來,公主也開始借著軍隊下江南。
想到這里,我突然忍不住問道︰「將軍,我們這次來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倭寇還剿嗎?」
按照常青的說法,三個月為期不過是催公主回京的幌子,那麼,只要公主平平安安地回去了,皇上自然會給將軍安個看得過眼的功勞,無論真假。
將軍聞言,眸中似有精光閃過,一字一頓道︰「剿,當然要剿。不僅要剿,還要叫他們生生世世不敢再踏入我朝的領土。」
「該怎麼做?屬下听憑將軍吩咐!」我立即俯身。
將軍因為相貌和脾氣的原因,甚少放此凶言,乍听他這麼說,我胸中亦蕩起一股為保家衛國的豪氣。
「剿寇的事不宜你來。」將軍收起之前的嚴厲之色,溫柔一笑,「你便先帶你妹妹四處玩玩吧,日後還有別的要事需要你來。」
「要事?」
「嗯,非你不。」
話完,將軍對我展顏一笑,真是十分漂亮。
從將軍那里回來,我便準備踐行承諾帶梨花出去玩玩。若將軍決定分給我什麼極為重要的公事,到時再陪梨花就難了。
這麼一想,我步伐不由得加快許多。
誰知,有人比我還先站在門口。
傅賢扒著我與梨花房間的門,鬼鬼祟祟地往里頭瞄,他手里捏著一大把野花,一看就是從哪里連根拔起的,根部還沾著泥不說,花朵也蔫掉了。
傅賢一邊拍著門,一邊道︰「趙妹妹!趙妹妹!我給你帶了花,不開門不要緊,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啊!」
又是這小子!
我怒極攻心,三步並作兩步,毫不留情地一腳蹬在他腰上。
我頓時覺得公主身邊的老嬤嬤甚是有先見之明,不一開始就讓這群痞性未消的小兵知道厲害,他們便分不清輕重了。
「大、大人,你今天這麼快就回來了?」傅賢大概本想火,一見我的臉又慫了。
如果有嚴重的事端,我和常青在將軍那里討論三四個時辰且中間不吃飯是有能的,這次確實算快。只是想不到傅賢竟然還專門模清了我的行程,就在這里堵梨花。
想想梨花毫無反抗能力的樣子,我愈惱火。
我知道傅賢雖然個性不好,但本質不是個壞孩子,他差不多也算我從小看大的,估計對梨花並無惡意。只是梨花是我最為重要的妹妹,我最恨有人傷她,哪怕嚇到也不行。
傅賢與梨花中,我偏向誰自是不必說了。
我正準備加重語氣罵罵他,好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趕走,傅賢搶在我前頭開口︰「大人,那我回去了……這花你替我給她吧。」
我把那把花接了過來,這野孩子實在沒有品位,下手又重,花睫被他捏得斷的七七八八,愈加不夠飽滿精神呢。要我說,傅賢舉著將軍,都比舉花好看。
傅賢見我接過,像是松了口氣,接著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我要是帶著花回去,會被其他人笑死的。他們這段時間都以為我看上公主身邊哪個宮女了,其實,大人,你知道,我喜歡的是……」
我恨不得一把把花塞進他嘴里,好叫他住嘴。梨花還在里頭,字字句句都听得見,傅賢實在太沒心眼了,若梨花被嚇壞,我一定不放過他。
好在傅賢沒把話說完,臉紅的跟猴**似的,低頭撒腿跑得影子都瞧不見為止。
我這才推門想進去,一推才覺推不進,從里面反閂著,估計梨花是有些害怕的。
我拍拍門,示意外頭只剩我一個了。門中傳出一陣小跑,梨花打開門,她臉上帶著緋色,襯得脖頸肌膚勝雪,顯然很是羞澀。
「走吧,我帶你出去逛逛。」我對她道,接著遞花給她,「喏,剛剛那小子留的。你不想要就扔,下次他再來,你跟我說,我替你教訓他。」
梨花猶豫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把花雙手捧住,她在房間里找了好一會兒,沒找到合適的容器,最後把花泡在了茶壺里。
茶壺里沒有茶,是早晨起床前我去廚房弄來的水。
茶壺被這樣一插,蓋子是不能蓋了,看上去挺滑稽的。
她插花的這會兒功夫,我腦子里也在默默地轉,傅賢與梨花年歲相當,他的相貌也不差,論身世與我家相差無多,且他的拳腳功夫是我親自教的,自然曉得他天賦還算稍微出眾,人品過關且有志向,只要稍有運氣,將來長大些,拿個一官半職不成問題。
我不禁有些黯然,若是梨花投胎投去富貴人家,憑她的品貌,應當能挑個十分不錯的夫婿。
我想,姑且再瞧瞧,若是梨花對傅賢有些好感,我便去和父母談談。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在減肥,吃得少動得多深感疲倦。
要是我有朝一日瘦下來了,堅決不再亂吃東西tat——
順便說個悲劇……前陣子不是說我去探望了一下女乃女乃嘛……
今天我爹告訴我明天要送女乃女乃回老家,我也要去送一下。
不一定趕得回來,所以能會不更otl,我自己都有些為自己的坑品捉急了ot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