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們是因為鳳落師尊的匕首,才發現此地確實詭異?」
面對蘇紅葉的詢問,錢安安和李玉暖都點了頭。////
蘇紅葉不禁陷入了沉思,情況出乎預料的棘手。
看巨石上蘇紅葉一臉嚴肅,李玉暖也不敢隨意出聲。她想和慕容霜搭話,沖淡緊張氣氛,豈料慕容霜搶在她走近前,已經板著臉站到蘇紅葉身後,不屑與她同流。
不過這也是預料中的情況,本來,慕容霜就不喜歡自己。
李玉暖略有些傷感的轉過身,落寞都被錢安安看在眼里。錢安安卻是個性子耿直的,當即假裝關切地上前,指著慕容霜的胳膊,道︰「慕容師姐,你的胳膊流血了。」
「流血?」慕容霜詫異低頭,胳膊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就著天光仔細一看,卻是不知何時沾上了虛獸的血!
之前听蘇紅葉說過這虛獸的厲害,慕容霜頓時有些心慌,道,「什麼時候沾到的?」
錢安安道︰「我和小師叔跟你們才踫上,我哪知道你什麼時候沾上了虛獸的血。听說這虛獸厲害得緊,凡吃過它血肉的,不論是人還是物,都將永遠無法離開體內世界。卻不知,被它的血滲進皮膚,是不是也可能永遠出不去?」
「是啊,因為擔心這個,我們在農家土院里砍虛獸的時候,都小心翼翼,不敢讓那血沾上皮膚。」
李玉暖一臉嚴肅地附和著,她其實並不確定虛獸的血是不是有同樣的效果,但慕容霜方才的態度著實氣人,嚇她一下也是理所當然。
听李玉暖和錢安安兩人言之鑿鑿,慕容霜的臉色果然變得難看了,她仔細打量,發現兩人雖然衣裳上全是血,但臉、手這些露出皮膚的部分,卻都是干干淨淨的。再看自己不知何時沾上虛獸的血的胳膊,頓時露出了悲催︰「師尊,我……我會不會困在這里,再也出不去了!」一把抱住蘇紅葉,號哭起來!
蘇紅葉此時正思考到關鍵處,被慕容霜突然的一驚饒,思緒被打斷。偏偏弟子滿臉淚水地哀怨模樣,她也無法發怒,只得擠出假笑,敷衍道︰「怎麼可能。若沾上虛獸的血就會被虛獸困死,那為何還有大能屠虛獸?」
慕容霜聞言,思索一番,果然有理,回想自己方才的怯懦表現,怯怯道︰「是弟子杞人憂天了。」
「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你不必羞愧。」蘇紅葉安撫著,突然靈機一動︰「杞人憂天?憂天?!」
她唰的一下站起,激動道︰「對,憂天!我們現在困在虛的身體里面,看到的天不是真正的天,看到的地不是真正的地,連感受到的時間也不是真正的時間!就像陣法存在陣眼,虛體內虛擬的天地,也不過是一種陣法,同樣存在著破綻。////它的地隨便踩踏,那麼它的天空呢?」
初入這片天地,李玉暖就發現這里的空氣存在著靈氣,但修為卻莫名的受到限制。此時听蘇紅葉喃喃,她也頓時有所悟︰「……限制我們的修為,不讓我們飛翔,因為天空……是弱點?!」
沒想到李玉暖居然跟上自己的思維,蘇紅葉也頗有些驚訝,她贊許地點點頭,道︰「不錯,天空應該就是洞中世界的弱點。而且它對修為的削弱也並非無限。對築基以下,它可以幾乎徹底剝奪,對元嬰以上,應該是無可奈何。所以匕首才能割破偽裝,刺中真實的血肉!」
錢安安听到這里,也已經有些明白了,她與李玉暖一道掏出鴛鴦刃,雙手奉上︰「鴛鴦刃完璧歸趙,還請師叔/師姐以此劈開空間,去偽存真!」
蘇紅葉長袖一揮,接過鴛鴦刃。
「我的修為是金丹,虛獸對金丹境界有一定的削弱能力,雖然不能像築基以下完全剝奪。這一擊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但不論成功與否,你們都要小心了!」
天一旦破碎,地上的人就會遭殃。
這一點,蘇紅葉不說,李玉暖也知道。
但她們一行四人被困虛獸體內,只有蘇紅葉一人存有搏殺之力,即使被天破殃及,也無可奈何。
她看了眼錢安安,錢安安卻是一派大義凜然,顯然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全部的希望和信任都寄托在蘇紅葉的身上。
看她們這般無畏,蘇紅葉竟覺得有些于心不安,她解開乾坤袋,一番搜尋,抽出一片薄如蟬翼的紗帳。
「這是萬川臨別時給我的避水帳,以避水蛛絲織成,中心還嵌了一顆離水珠,希望它能夠擋住天破時流下的血水!」
說話的同時,蘇紅葉雙手一起用力一晃,原本軟軟地搭在手上的紗帳,頓時閃爍著銀色光芒,無風自立,展成足有半丈大小,罩在李玉暖等人的頭上。
隔著紗帳的銀色,李玉暖看到蘇紅葉臉上的血色又淡了一份。
虛獸對金丹,到底還是有一定的削弱。
但李玉暖知道蘇紅葉的性格,她太好勝太好強,尤其是這種時刻,決不許人說出軟弱話。倘若自己因為心疼她,揭穿她的體力真相,恐怕反會惹來一通訓斥。
何況——
李玉暖瞄了眼慕容霜。
因為各種客觀和主觀的原因,她和慕容霜初見面時就互看不順眼,正式入燕羅峰的一年里,沒少被慕容霜「關照」。偏偏蘇紅葉喜歡慕容霜,即使自己一片好心,慕容霜必定也會刻意把自己的好心扭曲成另有意圖。
雖說清者自清,但也得提防三人成虎。
隔著紗帳,看蘇紅葉越走越遠,背影中竟帶著幾分決然。李玉暖只覺眼眶一熱,模了下洛萬川偷偷塞進懷里的金絲冰魄手套,跑了出去。
「小師叔!」
看到李玉暖這幾近找死的舉動,錢安安愣了一下,正要追出,卻被慕容霜一把拉住,道︰「你管她做什麼!她自己作死!」
「你給我閉嘴!」
錢安安再也忍不住了,反手一個巴掌打在慕容霜臉上。
「你——你居然敢打我!」捂著發燙的臉頰,慕容霜滿臉的不可思議。
錢安安義正詞嚴道︰「我就是打你,有意見嗎?門規第一頁的尊師重道,你忘記了!萬始宗不是那些沒規矩的旁門野道,只要修為足夠,昨天還是徒弟,今天就成了師弟!在萬始宗,不管修為如何,只要她是鳳落師祖的弟子,沒有被逐出師門,她就是你的師叔,你就得尊敬她!我知道你看不起她,因為她的修為不比你高,輩分卻比你高出一大截。不錯,我開始的時候也和你一樣的想法,但是現在,我已經不這樣想了。我相信鳳落師祖,師祖選擇她……必定有他的理由!」
「……」
慕容霜頓時語塞,想說的話無數,但卻被錢安安堵得一句都說不出口。
……
……
「你跟過來做什麼?!」
發現李玉暖居然不知死活的跟在身後,蘇紅葉的臉色再次陰沉了。
但李玉暖這一次沒有退縮,她上前一步,將金絲冰魄手套送上,道︰「我……這里有……有件東西……師姐或許用得上。」
蘇紅葉接過手套,狐疑︰「……金絲冰魄手套?你怎麼會有?」
「是洛萬川……師佷暫時寄存在我這里的。」
李玉暖吞吐地說著,她根本不知道金絲冰魄手套的功用,只知此物乃是鳳棲長老年輕時最愛之物,料想法力無邊。
蘇紅葉看她一臉擔憂,意識到她已經發覺自己的真實狀況了。依著蘇紅葉的性格,若有半分可能,都不會接受這份幫助,奈何體內真氣流逝得厲害,即使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接受。
「這是鳳棲長老賴以成名之物,配合鴛鴦刃使用,卻是能夠增大殺傷力。」
故作不在意的說著,蘇紅葉最終還是接過手套,催促道︰「依照計算,再過半刻,這洞中天地會有一次日月變化,你趕快回避水帳!虛獸是善獸不假,但洞中世界夜晚到來時卻是……偏偏歷經萬年,已經沒人知道夜晚的虛獸體內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師姐,似乎已經有些晚了。」
李玉暖無奈地說著,指了指地面。
天空依舊是萬里無雲的晴朗,地上卻涌出了一個個的鼓包,它們緩慢地長出,掙月兌,是黑乎乎的長條形。
密密麻麻的長條形自遠方緩慢走來,身上的黑色沿路月兌落,露出人的面孔和身體。
它們的五官都是空洞的,手也粘合在一起,但當這些像軟體動物的頭顱一起抬起,黑洞洞的眼楮統一的注視著居中的兩個活人時,饒得李玉暖心志堅定,也是不寒而栗。
好惡心的粘稠感!
簡直像被……異類注視著一樣!
她回過頭,看了眼蘇紅葉。
「這些都是倀鬼。虛獸自萬年前就斷了記錄,這一只幸存者應該至少活了七八千年。居住在它體內的村民,少說也繁衍了近百代。所謂有生必有死,虛獸體內自成天地,來了就走不了。死在這里的人,也會成為倀鬼,每當夜晚降臨時,倀鬼就會復活……攻擊……我們這些外來者……」
即使絕世武功的人也不可能以一敵萬,何況被這片空間削弱了修為的她們?
雖然有法寶榜身,卻也不過比尋常武夫能夠堅持的更久一些。
而原野上,涌動的倀鬼卻是一眼望不到頭!
還有更多的黑影正在源源不斷的加入!
怎麼辦!
他們空洞的眼神,和木然的動作,像噩夢一樣印在李玉暖的瞳孔。
「……只能背水一戰了!」
蘇紅葉喃喃地說著,將鴛鴦刃分出一支,扔給李玉暖,同時拋來的還有金絲冰魄手套。
「戴上!」
輕斥著,目光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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