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不見,你的修為倒是著實進步不小。////」
除卻始作俑者,被月華佔據了身體的李玉暖和鳳清德,是這一片狼藉中唯二穩住身心之人。
「——但是,僅僅如此,就想讓我屈服?你未免也太低估我,以及我的本體了!」
月華冷傲地說著,手指抬起,指月復輕點,淵默身後點燃的繁星竟開始次第熄滅!
一點一滴,有條不紊。
雖然知道這一片繁星乃是淵默引發的異象,但看到星辰隨著李玉暖的手指而暗淡,鳳凰依舊感到無可名狀的恐懼和震撼涌上心頭。
比他更驚訝的是淵默。
「你……不可能,你怎麼可能修煉星辰無雙訣!」
他驚愕地說著,月華冷冽地瞥了一眼,道︰「怎麼不可能,你忘記我和鬼面的關系嗎?」
聞言,淵默也是黯然。
「確實,你們的關系確實……」他說,「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會——」
話音未落,身後的六條沖天白色氣柱越發地囂張,閃爍其中的金色閃電更在瘋狂的吞並中越加龐大,轉瞬間,已有成年男子的腰桿粗。
「鎖!」
他冷傲的宣布著,金色閃電形成的鎖鏈因此飛出,落在李玉暖和鳳清德的身上。
又有紅蓮火焰自閃電的深處沁出,在夜幕的映襯下,金紅交錯,惶惶不可直視!
然而月華卻是淡然依舊。
「這副身體沒有淬煉成熟,承受不了我的力量,但區區火焰和寒冰,倒也扛得住。」
看似漫不經心的宣稱,帶著言語不能形容的淒厲,雖然雷電和火焰已經纏繞身上,卻只听一個響指,並非法寶的衣裙被燒去了大半,露出白皙的胳膊和小腿,然而剩下的部分,竟然全部熄滅了。
「你的六道紅蓮火倒是有幾分長進,可惜我現在用的這副身體不爭氣,只能吃點虧了。」
這等漫不經心的態度,分明是**luo的挑釁!
淵默知道兩人的修為都因為萬年前的重傷至今還壓在不足元嬰的境界。堂堂一個渡劫期大能,居然不能全面壓制兩個元嬰——尤為惡心的是,其中一個還是剛剛奪舍!
這血淋淋的事實讓他的臉色,越發難看。
「好,你果然夠狠!」
冷哼中,淵默的手指卻異常的平穩,黑色的氣息在他身後逐漸凝結,六道白色氣柱逐漸轉黑,平靜的大海深處,有細碎的嗚咽聲正在醞釀。
大海如一個即將睡醒的狂獅,細波蕩漾間突有巨響驚天動地襲來,宛如千軍萬馬突破,天地也隨著開始起伏低昂,利劍般的閃電劃破天空,黑暗翻滾著,如暴風雨般激烈,又如巨龍乘風!
此時的每一絲空氣,都帶上了侵略世界的霸道!
畢竟是渡劫期,即使因為遠古的記憶在氣勢上被眼前的兩人壓制,修為上的絕對差距也是不可能弭平!
海水卷成一條白線,九天烏雲下垂,江河湖海一線構成,氣勢磅礡,難以言喻。////
恍惚間,黑色的狂潮席卷而來,聲如奔雷,連綿不絕,更有山的巍峨夾雜其中,正所謂山海並源,剛柔並濟,勢不可擋。
即使嚴肅如淵默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雖然以境界的差距碾壓受傷的故友有些勝之不武,但為免夜長夢多,他也顧不得了!
然而,即使烏雲摧城海水滅世,立在扶欄前的月華,笑容還是那麼的神秘,甚至有一絲得意。
少女的面容如鍍上一層金色,如早已被烏雲遮住的月亮,璀璨皎潔,連那排山而來的巨浪,動作也出現凝滯。
這是——
時間的流動正在變緩!
當然,淵默知道它正式的名字——琉璃靜世萬古滅!
「莫非你以為……強行拖延時間就能解圍!」
略帶譏諷的說著,即使淵默此刻大半法力都用于維持山海並源滅世**,但僅僅是分出少許精力與兩位故人攀談,倒也不至于做不到。
「這個問題……如果我說是,你會相信嗎?」
月華微笑著說道,李玉暖的修為根本不能支持他使出完整的琉璃靜世萬古滅,好在她練過星辰無雙訣和摩訶毗盧遮那加持經,在北冥期間又被他以業火多次淬煉,身體堅固非常,這才沒有露出即將力竭的真相。
單憑實力他不可能打敗淵默,但很多事情並不是只有實力就能辦到的!
虛張聲勢,有時也能成為克敵制勝的手段。
「相信,怎麼可能不相信?你畢竟是那人的魂魄碎片,世間難有事情是你辦不到的。」
淵默刻薄地說著,袖中手指變幻法訣,本就洶涌難耐的巨浪和烏雲,越發地沉重可怖了。
黑色的星星拉著長長的光劃過天空,毀天滅地的威壓震得方圓百里都無力喘息!
本就因為發生在靈思島的大能斗法而****痛苦的散修們,此刻不管是否樂意,都只余下趴伏在地,頂禮膜拜的本能了。
域外罡風。
淵默引來的是域外罡風。
這是只有渡劫期才能承受的可怕力量。
是對付月華這等魂魄奪舍者的最有效手段。
此刻,域外罡風正越過**直接抽打月華的魂魄和元神!
原本淵默不打算這般對待月華。但他一再挑釁自己的底線,終于讓淵默按捺不住了。
「你——」
第一滴黑色落在肩上時,白皙的皮膚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月華突然皺起了眉。
時隔萬年,他終于再次嘗到了魂魄被燒灼的痛苦。
因為魂魄的抽搐劇痛,原本牢牢鎖住山海並源滅世**的琉璃靜世萬古滅也出現了動搖,凝固的巨浪和烏雲開始緩慢地推進,夾雜其中的閃電開始劈啪作響!
「你……想、怎、樣!」
月華咬牙切齒地說著,鳳凰知道他此刻痛苦,已第一時間擋在他面前,試圖為他抵消部分域外罡風帶來的沖擊。
但他的協助並不能讓月華的痛苦減輕哪怕一絲毫。
因為這不是他的**,即使李玉暖徹底放開心胸接受他,這也不是他的**!
此刻,他等同于****地暴露在域外罡風的吹拂下!
第一次,月華感覺到死亡如此之近,他的魂魄被域外罡風吹得千瘡百孔,根本熬不過半個時辰。
「……你也確實夠狠,不怕玉石俱焚嗎?」
拼著最後的力量,月華挺直了腰桿。
「只要你徹底消失,那個人就不能回來,帝尊便是無敵的!」
淵默毫不在意地說著,「雖然若是被帝尊知道我的所作所為——」
「是嗎?」月華慘淡一笑,突然又明媚起來,「可惜,你這份雄心注定要付諸東流。」
「這又是什麼意思?」
淵默有些不解,即使有琉璃靜世萬古滅阻攔,磅礡的海水和催城的烏雲也已經確實的推進到距離鳳凰和月華只一尺的地方,尤其是月華,他的魂魄幾乎完全被域外罡風釘住,脆弱的**也已經動彈不得,為何這般的絕境下,反而沁出了一絲微笑。
「因為——」
月華沒有說下去,因為轉機已經出現。
烏雲突然散去,露出了皎潔的白月。
大海深處如千軍萬馬突破般的尖嘯漸漸消失,黑色的狂潮緩緩平復,連下垂的九天烏雲,也不知何時全數不見。
域外罡風早已消散,東海的夜晚是如此地平靜,安靜地連浪花細碎的聲音也沒有,風平浪靜,水波不興。
三人隔著護欄靜靜地矗立,仿佛身處世界的盡頭。
但這份平靜卻帶給淵默最大的恐懼。
「……原來……你早就知道他……不會坐視不理?」
仿佛受傷的野獸般憤怒的發言,從黑衣神君的口中流出。
月華咳嗽一聲,道︰「如果不是你逼人太甚,我也不會想到求他出手。」
仿佛是回應他的發言般,水天相接處,一位峨冠博帶的男子款款走來,他的眼眸是罕見的銀白色,不染一絲煙火。
他的手腕上攀爬著一條琉璃色的小蛇。
他的身後空無一物,卻又仿佛盛開著三千世界。
他是如此的強大,只要出現了,整個世界都會染上他的氣息。
但他又是如此的輕柔,如一段月光,又如一縷音符,下一個瞬間便會隨風而逝。
他是世界,世界也是他。
「……是你……居然是你……果然是你!」
本該萬年不變的沉默化為火山噴發,淵默不可置信地看著白發男子,聲音深處,滿是恐懼。
男子卻不看他,銀色的眼楮只注視著淵默身後的李玉暖,或者說,李玉暖體內的月華。
「……為什麼這麼做,我明明已經警告過你!」
質問。
「因為我沒有退路,帝尊已經月兌困,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月華冷靜地說著,他們雖然初次見面,卻也相識已久。
「逼退他,我……還有這個身體都隨你處置!」
「即使沒有這句話,我也能隨便處置你!」
銀發男子孤高地說著,風吹過,一朵淨世白蓮風姿卓越地停在他的指尖。
碩大的花瓣,迎風而動,宛如仕女高貴的羽衣,那麼美麗,又是那麼的孤獨。
蓮花翩翩,款款落地,拂過本就靜謐的海面,平添了幾份神秘。
「你不是我的對手,退下吧。」男子輕聲說道,「回去以後記得告訴他,我已知道他的歸還,等事情了結,自會去找他。」
因為男子的發言,淵默的眼中閃過幾許疑惑,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最終,他選擇了離去。
……
從白發男子出現的瞬間,鳳清德便瞪大了眼楮。
他與月華乃是萬年的舊相識,所以他知道,眼前的白發男子,與月華的本體,不論容貌或是氣質,都如出一轍!
可是——
「你是誰!為什麼會……長得和他……如此相似!」
幾乎是淵默氣息消失的瞬間,鳳清德便按捺不住地吐出了疑問。
聞言,拈花之人抬起頭。
清風吹過,銀絲飄逸。
「容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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