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老祖,你是大夏門的祖宗,我不過一個散修,我們近日無怨,遠日無仇,為何這般苦苦阻撓?」
疏朗的月光下,李夜吟柔和而冷冽地質問著。////
那須發皆白的老者卻不以為然,道︰「你既知道我是誰,自然也該知道我的癖好。大夏門千余年來都是走雙修的路子,遇上了極品爐鼎,哪舍得移開眼楮。」
李夜吟哼了一聲,道︰「老祖,你若只是要我的奴婢做爐鼎,為何帶那麼多人圍攻?雖然海王寨勢小,顧家偏安一隅,但東海散修一向同氣連枝,老祖當真不介意——」
軒轅老祖笑道︰「得你在手,我還需要顧忌東海散修嗎?」
「什麼意思!」意識到軒轅老祖話語中含有猥褻意味的李夜吟,聲音驟然嚴厲。
軒轅老祖道貌岸然的順了順白須,道︰「尋常門派的雙修,走的是陰陽互補的路子,披了雙修的皮,終歸不過是逞欲,所以被認為是不上體統的道法。但我大夏門乃修真界十大門派,傳承自萬年前的雙修術,怎可能是采補這等膚淺庸俗!修道的本質是從天地間汲取靈氣修繕自身,而我大夏門更是獨闢蹊徑,從修士體內截得先天精華,補純自己。」
說到這里,老祖頓了一下,許久才吐出後半截︰「你的婢女雖然不凡,可謂上等爐鼎。可與你比,卻是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你的意思是——」李夜吟的嘴角,已經開出了冷笑。
軒轅老祖大言不慚道︰「我真正看中的人是你!我要你做我的爐鼎,若能將你的先天精華全數導入我的體內,想必渡劫期唾手可得!或者……以你為補藥,為我大夏門再造出兩個化神期!」
這是明搶,但卻沒有人敢批駁。
因為他是軒轅老祖,是修真界有數的化神期大能,是大夏門開山立派的老祖宗!
作為大夏門的最強靠山,軒轅老祖滯留化神期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余下的壽元已不足兩百年。雖然在大夏門和修真界,他依舊說一不二,可大夏門後續無人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或者在短暫的兩百年內突破化神成就渡劫,或者給大夏門再造一個化神期。
然而悲哀的是,軒轅一族佼佼者雖多,後輩里卻無一人能元嬰之後再進一步!
所以收到枯澤的借兵請求後,他選擇了截殺。
不僅僅是貪圖枯澤承諾的信仰之力,更是想知道能讓枯澤這吝嗇鬼分出貴重的信仰之力來懸賞的李夜吟,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
然後,他醉了。
幾乎是照面的瞬間,他就再也移不開眼楮!
先天道骨!
居然是先天道骨!
而且姿容秀美幾近無暇,舉止優雅氣質高貴,甚至早已對美色麻木的軒轅老祖都有心動的感覺!
難怪枯澤老鬼舍得分出信仰之力!
若是能將他強行留下,以宗門秘法抽取先天真元,不僅自己有望突破化神成就渡劫,甚至還能幫最寵愛的重孫突破元嬰成就化神!
「原來如此。////」
清楚軒轅老祖的****後,李夜吟反倒悠然了。他手作拈花,引得琉璃色的月光聚攏周身,本就無暇的面容被鍍上了一層朦朧,長長的睫毛扇下陰影,帶給漆黑如墨的眼瞳無機的美。
「但是——你憑什麼認定自己一定能把我留下?枯澤以國師之尊,享百萬供奉,尚且追殺多年都不能留我。你確定能把我留下?」
詰問。
不答。
夜風中,軒轅老祖的衣裳緩緩地鼓起,賀蘭山的夜色很明媚,但這不合時宜的明媚月夜卻把人拋入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寒冷中。
「大夏門……說是古門,其實只有軒轅一族。」他怨毒地說著,「若是沒有幾分真本事,我又怎麼可能領導一族歷千年而不倒!」
話音剛落,冰稜便從天而降,具是萬年玄冰結成,表面覆了僅次于天劫業火的幽冥毒火,月光下,堅冰剔透,綠光幽幽,恍如幽冥鬼界。
萬年玄冰堅逾精鋼,何況附著了幽冥火!
數百枚冰稜齊聲落地,!!!又快又狠!
刺入岩石半尺有余!
蓬!轟!
如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一般,落地的剎那附著在冰稜上的幽冥毒火便相互勾連,形成了一個復雜的符陣。
「你——這是什麼意思!」
符陣突如其來,讓李夜吟措手不及,神識也有些渾濁,乃是被暫時斷了與天地的聯系。
幽冥寒火熊熊燃燒,冰意幾乎凍結他的衣裳。
「沒有任何意思,只是想留你。當然,如果留不住你的身體,那就留下你的命。」軒轅老祖滿不在乎地說著。半尺長的指甲連連輕彈,本就洶涌的幽冥火頓時又暴漲了一丈有余,遠遠看去,好似李夜吟整個人都被碧幽的火焰吞噬了一般。
「雖然你的皮相本身就是一件無價之寶。但在我眼里,你最價值連城的部分卻是這一身天成道骨以及其中蘊含的濃郁真元。能活捉自然是最好,但是如果注定只能得到一具尸體,我也不會感到遺憾。」
大夏門的修補之術乃上古秘術,哪怕到手的只是尸體,只要道根未損,依舊有法子煉出其中的先天真元,融入軒轅一族體內。只是涸澤而漁,到底有損天道,何況死者的真元到底不如活人的精純新鮮。
但軒轅老祖更知道,李夜吟絕對不可能就範。
既然注定是血戰,何必介意到手的是尸體還是活人!
反正,即使得到的只是具尸體,從這絕佳資質的身體里提取的濃郁真元,也足夠他突破化神成就渡劫了!
「如果我告訴你,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是必死會在死之前毀掉自己的道根呢?」
意識到軒轅老祖不肯善罷甘休的李夜吟笑盈盈地說著,幽綠色火焰的映襯,讓本就墨黑的眼眸更顯魔魅。
他沒有露出緊張,即使已經被軒轅老祖抵住了心口。
「不可能,道根乃是天定,誰又有——」
軒轅老祖侃侃地說著,突然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腦海,頓時——驚叫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是……」
李夜吟搖了搖頭。
幽冥毒火雖然洶涌,但火焰深處的身形卻是那麼的驕傲卓然,符陣暫時切斷了他和天地的溝通,讓他無法調動天地真元,可當幽冥毒火漫過琉璃結界****他的手指時,卻表現出了奇異的馴良。
「兩萬年前,有不世天才月神君橫空而出,天生道骨,修琉璃淨世空生經與滅世金蓮長生經,不過五千年便達到八重天劫的境界。然而月神君驚才絕艷的時代,卻也是擁有萬世不拔的毅力的鬼面魔尊冉冉升起的時代。兩位天驕之間最終發生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
「很少有人知道,這場對戰的真正結局並不是同歸于盡。大戰後,月神君幾乎修為全廢,卻僥幸活了下來,並自創了蛻羽輪回**,采萬道以補不足。可惜他自創的這門功法尚未完善,月神君便不幸傷重羽逝了。你大夏門自以為獨步天下的補天道法,不過是蛻羽輪回**的殘本!」
「我乃是月神君的隔代傳人,區區家奴,也敢在主人面前放肆!」
最後一句話,乃是以真元吐出,每一個字符都清晰無比,恍如滾雷,劃亮晦暗不明的天空。
頓時,宇宙沉默,無盡的黑暗中一陣荒唐的笑聲爆響。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發笑的是軒轅老祖,他笑得前俯後仰、衣衫橫飛。
「我當你這般自信是得了什麼靠山,原來是月神君的隔代傳人。可惜你這斷流萬年的功法,當真能壓過我軒轅家耗費千年完善的補天道法!」
「誰才是真正的不自量力,卻要等比試之後才能知道!」
悶悶的聲音自下方響起,軒轅老祖不屑回頭,以神識掃過,竟無法探查來者的修為,這才肅然,冷哼道︰「來者何人!」
「我。」
臉覆青銅面具的黑袍人自猶在廝殺的草地中走出,婀娜的體態以及清雅的粉香都證明這是個女人,黑衣人的身旁跟了一只天狐,通體純白的狐狸背上趴了只是狗非狗法力驚人的靈獸。
女子修為平常,至多不過金丹,然而看清面具的花紋的瞬間,軒轅老祖那嬰兒般紅潤的臉頓時變得異常慘白。
「……這面具……」
軒轅家的補天道法月兌自月神君的蛻羽輪回**,早將蛻羽輪回**殘本背得滾瓜爛熟的軒轅老祖,對殘卷內夾雜著的繪有魔尊面具花紋的一頁,怎能不記憶深刻!
「魔尊!」
月兌口而出。
「不錯,這是魔尊的面具,而我的身份,也正如你所懷疑的,是魔尊的隔代傳人。」
女子悶悶地說著。
雖然已經確定女子的修為輸自己兩個境界,軒轅老祖卻也不敢怠慢。
鬼面魔尊的功法,同境界無敵,跨兩境亦可殺人!
對尋常修士而言可謂鴻溝的境界壓制,在鬼面魔尊眼中根本屁都不是。
但軒轅老祖畢竟是軒轅老祖,暫時的驚愕後,隨即笑道︰「難得魔尊和神君的傳人相遇,我雖然不肖,畢竟也得了月神君的好處。或者應該和世子暫時擱置爭端,攜手壓制邪魔?」
這次輪到李夜吟發笑了。
他站在火焰中,笑得優雅之余又毛骨悚然。
「可惜我寧可和宿敵聯手,也不會與你合作!」他說。
「哦?」軒轅老祖有些錯愕,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更無法理解了。
那佩戴著魔尊的青銅面具的年輕女子抬起頭,看向被幽冥火困住的李夜吟,喊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聯手先將這假仁假義之輩打回原形!」
聲音經過青銅面具的扭曲,傳出時已經嚴重變形,但李夜吟卻還是听出了來者的身份。
不,不是听出。
當她出現在視野內時,他就已經知道,是她!
總是追在自己身後的小妹妹,終于也能夠獨當一面了!
以為已經干涸的眼淚幸福地從眶中淌出,滴在幽冥火焰上,啪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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