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虎、蚩蟲、花豹……各種奇形怪狀的南荒野獸從虛空中擠過來,即使李玉暖祭出了五聖長命燈,杌和重明一個身前一個頭頂,上古神獸的氣息鎮得它們不敢貿然攻擊,但也沒有退下,看到這些東西擠擠挨挨地圍成一線涌來涌去,李玉暖還是感到一陣急躁。////
這是一場夢,一場失去了控制的噩夢。
主宰夢境的怪物近在咫尺,卻因為透明無法看見身體,所以李玉暖也無法通過判斷它的實力,尋找夢境的破綻。
必須盡早破開夢境,拖延久了,本身也會有危險!
有過進入月神君的體內世界經歷的李玉暖理智地想著,單論夢境迷宮的迷惑性和殺傷力,誰能及得上月神君!連他的夢世界都能闖過的我,又怎麼可能被這等場面難住!
李玉暖心一橫,將神識大半都沉入長命燈。
僅依靠杌和重明,已經不足以威懾那些猛獸,必須把贏魚、諸犍、霸下全部召喚出來!
這是李玉暖第一次嘗試把五聖長命燈中的五種猛獸神禽全部召喚出,連她自己也對成功幾乎不抱希望。鎮壓在長命燈中的五種猛獸,無不是凶狠嗜殺之物,平日里同時召喚兩只,就足夠將她的體力耗掉大半。但是這一次,她也已經是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了!
不是我死,就是它們亡!
「我知道你們從來都沒有真正地服從過我,覺得我能將你們煉化全憑僥幸,但是今天,就算你們不同意,我也要強迫你們听從我的號令!」
李玉暖發狠地說著,因為神識大半都灌入,長命燈頂的蓮花因此完全綻放,花瓣純潔無暇剔透晶瑩,五種猛獸匍匐在花托下,都只是拇指大小,卻栩栩如生,散發出恆古的氣息。
「吼——」
一聲巨響無名而起,脖子以上全部裹在兜帽里的御獸人靜若磐石的身體隨之猛然抖動,他模著戒面,冷笑道︰「終于決定放出底牌了?」
李玉暖哼了一聲,不予回答。
車**的蓮花幻化而出,綻開在李玉暖和御獸人之間,花瓣皎潔如玉,花蕊縴細如絲,女敕金色的蓮心上,五種猛獸匍匐著,姿態倨傲,絲毫看不出被契約束縛的模樣。
「居然是這等手法煉制,你確實本事!」兜帽下,御獸人發出一聲贊嘆。////
李玉暖沒有理睬他,她知道為了更多地了解五聖長命燈的使用,對方正貪婪地關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但他不知道,五種凶獸之所以臣服于她,除了僥幸和天意,還因為長命燈中融入了整個的麒麟殼,存放丹田時又被翠玉靈書長期鎮壓。綜合了這些可遇不可求的因素後,五種凶獸雖然對她依舊不馴服,但也不敢輕易違逆她的指令。
等一下,翠玉靈書!
黑色的閃電滑過腦海,電光石火的瞬間,李玉暖似乎抓到了什麼。
李夜吟說過,單論神識攻擊,沒有哪種靈器能在翠玉靈書之上。
當日被困白骨荒原命懸一線時,就是翠玉靈書救了她的性命!
可惜她得到靈書時日尚短,雖然接受了靈書真文,卻連其中萬分之一的含義都沒有領悟,更勿要說應用了。否則也不會被幻獸困在夢世界里,無法解月兌了。
但是,若是透過翠玉靈書指揮長命燈——
李玉暖明白該怎麼做了!
長命燈再強也不可能突破夢和現實的界限。即使把五種猛獸全都召喚出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自保有余,突破無力。何況夢世界一向以玄妙莫名而著稱,長久困在其中,本體必定會受到嚴重的損傷。輕則修為大損,重則魂體分離、永生飄蕩!
「你確實足夠利害,能想出這麼狠毒的手段,但是你真以為我的手上只有蓮花長命燈嗎?」李玉暖微笑著,她放棄了同時召喚五種猛獸,只將擁有絕佳防御力且性情最為溫和的霸下喚出。
霸下一出,夢境立刻開始地動山搖!
似龍非龍似龜非龜能夠背負山岳的龐大身體輕易便支出了一個幾乎要把整個甲板都罩進去的結界!
在御獸人的驅使下早就蓄勢待發的猛獸們因為突然感覺不到杌和重明的威懾力,頓時躍起,前赴後繼地向李玉暖俯沖來,卻不幸地撞在霸下結成的堅固結界上,撞得仰面朝天,頭破血流,眼冒金星。
也有開了神智的野獸見勢不妙,想出了挖洞的手段,無奈霸下的防御結界力堪稱匹世無雙,何況李玉暖此刻站在霸下的背殼上,左右各有杌和重明護衛,雖然被困夢境,氣勢卻囂張得好像她才是這個夢的主宰一般。
御獸人怒了。
「我確實低估了你。但是別忘了,這里是夢世界,這里的所有規則都由我的契約獸主宰!就算你全身上下護得滴水不漏,你的身體能夠熬得住這麼長的魂體分離嗎?」
「誰告訴我只有這點本事?小小夢境而已,我敢進來,自然有出去的本事!」
拒絕承認自己因為疏忽中了御獸人的奸計的李玉暖,張揚地說著。
「出去的本事?你覺得你是誰?我的幻獸雖然不是上古神獸,但編織的夢境卻能以假亂真。除非渡劫期,否則被困其中無不必死無疑!」御獸人自信地說著,「你這個剛結金丹的小丫頭,仗著身上有幾件上古異寶,也敢大放厥詞!」
「是不是大放厥詞,你馬上就知道!」李玉暖毫不留情地說著,突然單膝下跪,雙手按住霸下的硬殼。
剎那間,一陣淡綠色的靈光以她的手掌為中心,水紋一般鋪張開來,所及之處,嗤嗤的燃燒聲連綿不絕。
「怎麼回事!」御獸人大驚,他能明確感受到這些綠波一樣的東西里蘊藏著可怕的力量,那是遠比他的幻靈獸更加強大的神識之力,但是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何會在這小丫頭的身上!
夢正在崩潰,即使他的幻靈獸分化萬千不斷地修補,也追不上它崩潰的速度。
「你……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
到底是無頭僧的一員,短暫的驚愕後很快就恢復了冷靜,御獸人看到李玉暖的手掌和霸下的硬殼結合處似乎夾了一片東西。
那東西正是毀滅夢世界的靈光的源頭。
「天之印。」李玉暖冷然地說著,盡量不讓御獸人听出她的底氣不足。
原來這天之印雖然名字囂張,其實只是翠玉靈書上記錄的億萬靈符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也是她目前為止掌握的為數不多的靈符中最針對神識夢境攻擊的一個。
萬萬沒想到的是,御獸人听到「天之印」的時候,居然發出一聲怒嘯。
「天之印!你居然得到了天之印!我辛辛苦苦兩千年,不惜成為無頭僧也沒有機會得到的東西,你居然那麼輕易地就得到了!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不公嗎?我不知道你成為無頭僧前是誰,也不知道你以前做過些什麼,單看你殺人奪寶的手段如此嫻熟,我便覺得上天不讓你得到天之印,也是理所應當。天道固有恆,喪盡天良的人就不配得到天道的眷顧!如你這樣殺人奪寶作惡多端的人若是沒有報應,那才是真的天道不公!」
李玉暖不留情面地說著,發現天之印對這個夢境的腐蝕效力遠比她預期的更加強大後,她也加重了對天之印的釋放。借助霸下的力量,天之印的力量仿佛燃著野火的草草又仿佛雨後的青竹林般 啪啪地蔓延著,生長著,綠色的藤蔓轉瞬間已經爬滿了大半個夢世界,所經之處,朦朧夢幻的感覺全部一掃而空,火的熱烈和血的腥臭都真實地沖入鼻腔。
夢已經碎了,徹徹底底碎了。
她看到以他們為中心的三丈之地,空無一人,兵士們依舊在搏殺,落水聲、倒地聲、叱呵聲……不絕于耳。
狂風鼓著烈焰撲面而來,空氣里滿是足以把人的咽喉肺腑全烘焦的灼熱。
「你輸了。」李玉暖輕聲說著,地上有一攤半透明的液體,那是幻靈獸的尸體。
因為執意和天之印對抗,它的契約符和本命咒文全部破碎,留下的只是一灘水一樣稀薄的血肉。
「投降吧!我和你之間沒有冤仇,只要你肯讓開一條路,讓我殺了主帥慕容豐,我可以不計前事,放你走!」李玉暖勸道。
御獸人笑了︰「如果我肯放你過去,為何又要攔在你的面前!無頭僧的世界,只有生死沒有退讓。既然輸給了你,那就只好死了!」
「你——」李玉暖跨上一步,準備迎戰。
然而御獸人卻只是舉起戴滿戒指的手,迎著陽光,向冰原的方向拜了兩拜。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如血的殘陽照在黑褐色的斗篷上,居然是半透明的。瓖在戒指上的碩大寶石在陽光下接二連三的破碎,每一聲炸裂,都會爆出大量色彩詭異的液體,同時帶給樓船一次震動。
疾風吹過,原本紋絲不動的黑褐色斗篷突然開始翻滾,波浪一般,越來越快越來越大,團團黑煙從斗篷兜帽處流出,轉眼間的功夫,斗篷就落在地上。
斗篷下空無一物。
看到這份詭秘景象,所有的人都呆滯了,連正在搏殺的軍士們也放下了手中武器,全身的雞皮疙瘩豎起,透骨的寒冷和詭異滲入每一個毛孔。
被詭異所攝的李玉暖,沒有上前。
她知道無頭僧是修真界最詭秘的組織,但她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如此滲人的組織!
下次再遇上無頭僧,可一定要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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