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就這樣結伴而行,在無情的大沙漠中掙扎前行。然而這片炎熱的沙漠似乎永無盡頭,環顧四周,黃沙一片,哪有半點綠洲的影子。
書中所描述的沙漠至少還能找到一些植被和生命力頑強的生物,但葉風置身的這片沙漠卻是除了黃沙什麼都沒有。
沙漠仿佛永無盡頭,而水和食物卻是有限的。葉風已不知在沙漠中熬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也許有一兩個月,也許只有十幾天,他已經沒有精力去計算晝夜更替的次數。如今水盡食絕,眾人都忍耐著饑-渴與炎熱,苟延殘喘地掙扎著前行,在黃沙地上留下了一排排混亂的腳跡。
干裂的嘴唇,干裂的皮膚,連喉嚨都干干的,任你如何滾動咽喉也醞釀不出半滴口水。
每一個人都顯得那般憔悴無力,那般奄奄一息,仿佛他們的臉上都寫著一個「死」字!
這支瀕臨死亡的隊伍就這樣沉默地前行著,沒有人願意把僅剩的力氣花在說話上,或許他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也許全憑信念的支撐他們才走到現在,也許憑借的只不過是對生命的渴望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但絕境並不會因為這些而改變,大沙漠永遠不會變成魚米之鄉。當人心改變不了絕境時,它往往會變得瘋癲。
葉不群已經開始瘋癲了。他的雙眼變得越來越渾濁,整張臉也變得猙獰起來。起初他咒罵著沙漠,咒罵著蒼天,最後他咒罵起所有人來,甚至用食指指著平時最為尊敬的葉和大罵出口。他罵的不是葉和給原本的五人隊伍帶來累贅,而是咒罵著葉和偷吃了他的雞腿還上了他老婆等無來由之事。
葉和滿臉悲傷地看著葉不群憤怒大罵的樣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半響吐出了兩個字︰「瘋了!」
眾人听了皆是看了葉不群一眼,默然不語。
「你才瘋了,哈哈,你瘋了,你們都瘋了!」葉不群哈哈大笑起來,最後竟是高興地雀躍起來。然而眾人看著他這般舉動,眼中皆是閃過一絲不忍與悲哀。
「我們遲早會變成這樣!」葉書嘆道。
「只是不知道下一個又是誰呢?你?還是你?或是我?」葉路絕望地說道。
「不到最後的事誰又知道了!」葉和拍了拍葉路的肩說道。
「水,哇,好多水!還有肉,香噴噴的肉!你們都不要和我搶!」葉不群本來走在人群的最後面,突然間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讓他一口氣跑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只見他揮舞著雙臂,依然向前狂奔,將這只隊伍甩在老後面。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抓起了一把把黃沙往嘴里咽去。
他雙手捧著滿滿的一把黃沙,對眾人高聲喊道︰「都是我的,你們不許搶!都是我的!哈哈哈!」說罷,他又咽下了一捧黃沙,然後他捂著喉嚨,怪叫了幾聲便倒下地去,一陣抽搐後便一動不動,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死了麼?」葉書低聲說道。
「就這麼死了!」葉路低語道,滿臉的疲憊又增添了幾分。
「走吧,我們繼續前行!」葉和說道。
「不走了,走不動了,早晚都得死!我現在真想有把利刃能夠讓自己死得痛快點。」葉路說道。說罷,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抓起一把把黃沙,埋住了自己的臉。
葉和皺眉道︰「會有辦法的,我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你們等著我!」說罷,他孤身一人向前方走去,腳步邁得極近,仿佛被拷上了千斤鎖鏈,不足百米的路便足足走了許久。最後他倒在了黃沙中,但他依然緩慢而又艱難地向前爬著,在沙漠中拖出了一條長痕,就像蝸牛留下的粘液。
所有人都在看著葉和,他們雖不知道葉和究竟要干什麼,但卻都在發自內心的真誠祈禱著葉雲能帶給他們希望與奇跡,哪怕那不過是溺水時飄來的一棵稻草。
足足爬了一天,葉雲才爬到了葉不群的尸體旁,然後他便停了下來。他艱難的挪動著身子,抱起了葉不群的尸體,眼淚嘩然低落。
眾人眼中頓時閃過無盡的失望。葉和回頭看了眾人一眼,便低下頭去,看著懷中的葉不群,不再抬起。兩邊相對,中間隔著千米之路,然而卻沒有人能跨出一步,在黃沙中添加一個腳印。短短千米之距,此時卻似乎是萬里之遙,無法逾越。
就這樣一直到黑夜降臨,將葉和的身影埋葬在一片黑色之中。夜,很靜,很冷,沒有人說話,只能听到緩慢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聲。葉風卷曲著身子,想竟可能的多保留一點溫暖。他在漫長的黑夜中掙扎著,顫抖著,痛苦著,越來越多的人從他們身邊飄過,就像風一樣的飄過。
隨風飄過的還有他們尖酸刻薄的話語。
「廢物!葉家的大少爺就是個廢物!」
「敗家子!廢材!」
「文不成武不就,真是丟盡了葉家的臉面!」
「廢了,你廢了,你就是個廢物!」
……
許多張熟悉的臉龐就像驅散不盡的幽靈,懸浮在他的身邊,不停的旋轉著,有賣豆腐的老張,說唱的老李,家族的侍衛和僕人,葉秋和他的小跟班們,英城的老百姓們,甚至還有父親……他們的表情不一,嘲諷,譏誚,幸災樂禍,嫉妒,憎恨,嘆息……
這些表情不一的熟悉臉龐越轉越快,越來越模糊,最後化成了一片白芒,將葉風團團包住。然後,白芒中飄出了葉風曾經呆過的學堂,爬過的老槐樹,睡過的臥室,去過的酒樓……許多熟悉的地方從白芒中飄來,久違的感覺讓葉風感到無比的舒適和幸福。
這種舒適和幸福使得葉風全然忘記了置身沙漠中的痛苦,甚至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否去過沙漠,也許那只不過是個噩夢而已。
然後他看見了一股甘泉從四面八方流來,一直匯在他的腳下,形成一個小水潭。他用雙手捧起清澈的潭水狂飲起來,飲罷,便一頭潛入潭底,半響後才在一個沖天水花中探出頭來。一群穿著白色薄衫的美女丫鬟們端著香氣撲鼻的美味佳肴蓮步款款而來,然後入了水潭,拖著佳肴游到葉風的身旁,簇擁著他,為他喂食。
吃飽喝足,醉死溫柔鄉。多美妙的感覺!
他閉起眼開始享受。卻突然感覺喉嚨一陣劇痛,然後他吐出了一口黃沙,沾著血跡的黃沙。美女美食,突兀地消失,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依舊是那寒冷的沙漠之夜。
他捂著疼痛的喉嚨,在沙漠中不停地抽搐著,嘴里吐出許多夾著鮮血的白沫。他想到了葉不群,想到了葉不群死去的樣子。
和此時的他是如此的相似。
「要死了麼?」他悲哀的想到。
「可是不甘心啊,我還沒有得到始祖的傳承呢,怎能死在這里!」
「不會死的,不會死的!我不能死!」他在心中怒吼著。
「不管你看見什麼還是感覺到什麼,那都是假的。即使你要死了,那也是假的,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一種逼真的幻境。只要你心不死,你就永遠不會死,倘若你心死了,那便是真的死了!」他耳邊突然響起了葉影說過的這句話,一種玄妙的感覺從心中泛起。
那感覺仿佛是在生命即將消散之際,看到了一絲希望之光,打開了一扇重生之門。
「是的,心不死,我就永遠不死!我心不死,這虛幻的沙漠能耐我何,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心中吶喊著。一股仿佛來自于極限的力量瞬間彌漫在全身,饑餓感減少了,也沒那麼渴那麼冷了,身子也不再抽搐了。
是那麼的神奇。
他坐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著天明,黑夜不再那麼可怕了。
葉影走到了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恭喜你,從鬼門關走了出來!」
葉風苦澀地笑道︰「謝謝!」
……
翌日,天將亮未亮之際,葉雲便已經回到了眾人的身邊。眾人隱約間看見他在黃沙中埋下了一堆東西,只是天色朦朧,看不清楚埋的是什麼,眾人也似乎很有默契的沒有去問。
葉雲勉強一笑,說道︰「食物會有的!」
眾人沉默不答,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葉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黃沙,從空氣中掏出水袋分發給眾人,每人一袋,不多不少。
葉家的幾位老祖舉起水袋小飲了幾口,便將其掛在了腰肌。葉風打開水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人不禁作嘔。
「這是?」葉風強自壓抑住心中的作嘔感,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雲嘆了口氣,悲傷地說道︰「我在沙漠中曾經養了一只駱駝,我們一起在沙漠中同生共死,相伴而行,經歷了許多艱辛困難。但最後這只駱駝還是死了,我與它感情深厚,它就像我的患難兄弟一般,我不願它的尸體在這片沙漠中化成枯骨,便一直將它的尸體放在空間戒指中保存著。昨天葉不群的死讓我明白,如今食盡水絕,如果不犧牲駱駝的血肉,最後我們都要死在這片沙漠中了。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害死了葉不群!」說道最後,葉雲滿眼含淚,痛苦萬分。
「對不起!」葉風黯然抱歉道。然後他學著眾人舉起水袋,小飲了一口,便也將水袋掛在腰間。
到了午時,葉雲便開始在地上淘起了黃沙,最後竟然淘出了許多碎肉,原來他之前埋的便是這些碎肉。碎肉在炙熱的沙子中,已經被燙熟了,雖然顯得有些髒,但對眾人來說無疑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葉雲將碎肉平均分成幾份,每人一份。他苦笑道︰「駱駝肉,味道可能不好!」
沒人在意它的味道,不一會兒這些碎肉便被吃光了。眾人皆是狼吞虎咽,吃完後都已經忘記那些碎肉是什麼味道。
有了食物和水,他們便有了精神與力量。開始繼續向前走去。
葉富貴悄悄湊到葉風身邊,小聲問道︰「駱駝是什麼?」
葉風解釋道︰「我也沒見過,不過據書中所說,是一種能在沙漠中生存的動物,樣子像馬,背上還有兩個小山峰般的背脊。」
葉富貴驚訝道︰「還有這種生物啊!我真想看看活的駱駝!」
葉風答道︰「可惜這片沙漠的環境比書中所述的沙漠環境還要惡劣,估計駱駝都難以存活!」說完,他突然打了個寒顫,似乎有一種惡心的感覺泛在心頭,卻又想不清楚為什麼。
慢慢黃沙,人跡渺渺。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