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夜之影
葉雲接住了這一掌，兩掌相擊，帶起了陣陣冰冷的飆風。
「你這是什麼意思？」葉坤收回隱隱發疼的手掌，滿臉憤怒地問道。
「沒什麼意思，」葉雲淡淡地說道︰「只是我既然站在這里，怎麼說也輪不到你來處理族中事物！」
葉坤怒道︰「傷的是我的兒子！」
葉雲冷笑一聲，沒有搭理葉坤，反而轉身和氣地問葉富貴道︰「你說說，你為什麼要對葉秋大下殺手？」
葉富貴連忙解釋道︰「**－長，這些年來葉秋少爺總是對我拳打腳踢，百般欺凌，還唆使物事主管給我增加了大量的體力活，我只要稍微停歇一下，就會被跟著他的那些人毆打。今天我就差點被他打死。我實在不堪忍受，便布下了百蟲大陣，準備和他同歸于盡。」
葉雲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那你哪來的布下百蟲大陣的武學？小聲告訴我！」說罷，他又將自己的耳朵湊到葉富貴嘴邊。
葉富貴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偶然間腦海中就浮現出了這種武學！」這話確屬實話，葉風與他道別的那天，這武學便突然清晰地刻著他的腦海里。
葉雲點了點頭，挺直了腰板，輕咳了一聲，然後大聲說道︰「我知道了！」
葉坤雖不知二人悄悄說了什麼，但听了葉富貴之前的話不禁大怒，喝道︰「你個雜種修要胡說！」說罷，抬起手來又要拍向葉富貴，葉雲見此怒目一掃，葉坤只得怒哼一聲，又放下手去。
葉雲說道︰「事物主管葉胡斯可在？」
這時，從眾人中走出一個中年，躬身道︰「葉胡斯在！」
葉雲挑眉問道︰「葉富貴所言可屬實啊？」
「這……」葉胡斯低下頭去，瞄了瞄葉坤，又看了看葉雲，頓時不知如何回答。
葉雲怒道︰「這種事情一查便知，我是給你坦白的機會！」
聞言，葉胡斯連忙說道︰「卻有此事！」
葉雲大喝道︰「你真是膽大包天！身為物事總管，竟然敢如此胡亂行事，還叫我葉家如何服眾？念你主動坦白，便罰你三年俸祿，你可接受？」
葉胡斯見此連忙跪了下去，說道︰「葉胡斯知錯，甘受處置！」
葉雲又道︰「葉重，你等下從藥房里拿出一瓶金創藥和一些上好的補藥給葉坤，讓葉秋早點恢復創傷！」
葉重答道︰「是！」
葉雲又轉身對葉坤說說道︰「這件事本屬葉秋過錯，不過念在他深受重傷，就免去對他的懲罰。他年少氣盛，行事囂張，今日之事對他也是一種教導。從今以後，你不可再針對葉富貴！」
葉坤不服地說道︰「葉富貴只不過是外系之弟，下人之子，乃卑賤之軀。不管怎樣，他都不應該以下犯上，將我兒傷成這樣，怎能沒有處罰？」
葉雲說道︰「當然有處罰，這一年來，他多做的那些勞務和遭受的欺凌便是對他的處罰，你們不用多說，此事就此揭過！」
一位長老輕咳一聲，鼓起勇氣說道︰「族長，我覺得應該讓他把布下百蟲大戰的方法交出來！」
葉雲听了大怒道︰「你是要把我葉家的臉面丟得干干淨淨嗎？搶一個晚輩的武學，說出去我葉家還有何顏面在英城立足？若是有人敢逼迫葉富貴讓他交出布陣之法，我掌下絕不留情。此事就此作罷，都給我回去！」
眾人皆默然而回，不再言語。
………
金瘡藥是葉家最好的療傷藥，頃刻間便可讓血肉重生，白骨重組。葉秋身外之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體內的傷卻好得沒那麼快。經脈受挫，穴位被賭，他現在只能動用氣感境六重天數量的先天元氣。
想到此，葉秋更是對葉富貴恨之入骨。葉坤很是理解他的心情，更是給他發放了一瓶能讓質感境以下都感覺不出來的迷藥。他對葉秋說，你今晚就好好地報仇，其余的事情我來處理，天塌下來有爹給你撐著。
葉秋听了，很是感動。然後吩咐下人，今晚將這瓶藥灑在葉富貴的飯里。然後他閉目調息，靜靜地等待著黑夜的來臨。
夜，終于來了。似乎連昊天都想幫他，好一個月高風黑殺人夜。
葉富貴沒能逃過他的算計，被迷藥弄得昏迷不醒。他將葉富貴裝進了麻袋中，扛著他，向葉家的後院走去。
葉家後院，是葉家最偏僻的地方，也是葉家宗祠所在之地，一路走來沒有踫到任何人影。而看守葉家宗祠的兩名大漢早已在葉重的安排下，悄然不見。但見四周古木參天，松柏森森，時而傳來陣陣蟲語，顯得格外陰森。
葉秋將昏迷不醒的葉富貴從麻袋里拖了出來，然後用拇指粗的麻繩將他扎扎實實地綁在了樹上。他從壞里取出解藥滲入水中攪勻，然後往葉富貴的嘴里猛灌著。
「咳，咳，咳！…」葉富貴緩緩地睜開眼，嗆得直咳嗽，咳出了許多水，噴了葉秋一臉。
葉秋滿臉的怒色更增數倍，只見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扎進了葉富貴臃腫的大腿。
「啊∼」葉富貴疼得直叫起來。
「疼啊？那怪我咯？」葉秋瘋狂地笑著，說道︰「那我輕點，輕點你就爽了！」
說罷，葉秋又猛扎了他幾刀，陰森森地說道︰「現在爽了麼？還有更爽的呢！我會一刀一刀地將你的肥肉一塊一塊地削下來，讓你也嘗嘗今日我被萬蟲噬身的痛苦！」
「葉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葉富貴痛苦地咒罵道。
「我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你做鬼的！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葉秋咬牙切齒地說道。說罷，他將匕首用力一轉，在葉富貴臃腫的大腿上削出一塊血肉出來。
「啊∼」葉富貴偏著頭，又是一聲慘叫。
「不要緊的，叫吧，盡情的叫吧！你這麼多肉，夠我削一晚上的。」，葉秋左手捏住葉富貴的雙頰，扳著葉富貴的臉對著自己，右手再次轉動匕首，挑出了一塊肉來。
「啊∼」葉富貴雖然並沒有哭泣，卻依然忍不住地涕泗橫流。他不肯求饒半句，倔強地盯著葉秋，似要將葉秋的模樣深深的刻在腦力，待死後變成厲鬼來找他。
「我就喜歡你這種眼神，仿佛在說，好爽啊！」葉秋捏著他滿臉的肥肉，瘋狂地笑著，笑道︰「我這麼好的一個人，當然要讓你爽個夠咯！」
一刀，兩刀，三刀……
一塊，兩塊，三塊……
每一刀就是一塊鮮血淋灕的生肉。
漫漫長夜，漆黑的天空，注定要飄蕩著無數聲的慘叫。
……
踏入白芒之中，轉眼間葉風便出了劍域，置身在宗祠里的劍碑之旁。已是深夜，宗祠里的燭光將劍碑渡上了一層淡淡的蠟黃。他再次看著劍碑上刻著的幾行字時，不禁感慨萬千，想起了那個關于天堂鳥花的故事和那個講故事的美麗公主。然後他又想起了在劍域中經歷的一切。
虛妄竟可如此真實！葉風不禁心有余悸地抖了子。他搖了搖頭，走出了宗祠，卻發覺看守宗祠的兩個壯漢竟然不見蹤影，心中不免生出些許疑惑。他未做過多停留，懷著舒暢的心情快步向前，這一刻他恨不得馬上飛到父親的身邊，告訴父親他得到了劍之傳承。當然，他還要將這件事告訴他族中唯一的朋友—葉富貴，他要給葉富貴講講他在某個危險的地方所經歷的奇妙的故事，當然還要向他道歉，因為在那個故事里，他把葉富貴的肉一塊塊削了下來，當成了食物。
他就這般邊走邊想著，卻突然听到了前方林子中傳來淒慘的叫聲，他連忙向前跑去。
……
「住手！」葉風看著已經血肉模糊，大腿間因不知被削了多少刀而坑坑窪窪的葉富貴，心中頓時怒氣沖天。
「葉風少爺，是你嗎？」葉富貴艱難地說道。天雖然漆黑，但對于修行者來說，他們連自己體內的世界都能看到，這體外的黑暗又算得了什麼。
「是我！」葉秋眼中淚花閃閃，不忍去看，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縱然他曾對劍域中的葉富貴也做過這般削肉剔骨之事，但那時的葉富貴是虛幻之物，而且已然是個死人。
「葉風！」葉秋緩緩地站起身來，轉過身子，說道︰「真的是你，沒想到你竟然沒死！」
「你為何要對葉富貴做如此殘忍之事？」葉風痛聲問道。
葉秋冷笑道︰「你管的著麼？」
葉風拔出冰心劍，說道︰「今天我還非要管一管！」
葉秋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看你是找死！也好，反正沒有人知道你活著回來了，我正好一並解決了你，免了後顧之憂！」
葉風不再廢話，一刀劈向葉秋，葉秋持著匕首一檔，冰心劍與匕首擦出閃亮的火花。冰心劍固然鋒利，但面對有元氣包裹著的匕首，卻也未能將它劈成兩半，只是將那匕首割裂了一道不深也不淺的口子。
「好一把鋒利的長劍！」葉秋倒躍一步，丟掉了匕首，驚訝道︰「每想到你這個廢物竟然可以修行了，而且還修煉到了氣感境六重天的境界！」
「哼，你沒想到的事多著呢！」葉風再次逼近一步，雙手握著冰心劍，從上而下劈向葉秋。
葉秋冷冷一笑，一側身躲過冰心劍，右手手掌一翻，拍在了葉風的月復部，嘴中喝道︰「冰魄掌！」
冰魄掌，中等凡品武學，雖不及冰裂掌，但威力也不小，而且沒有冰裂掌那最少需要質感境才能催動的巨大消耗。
葉風被一掌擊中，倒飛出去，將身後的一棵腰桿粗細的松樹撞倒。他吐出一口鮮血，模了模月復部被擊中的地方，頓時感覺有一個掌狀冰晶嵌入了肉里，使得他全身都感到刺骨般的寒冷，汗毛都已凍得根根豎立起來。
「怎麼可能？明明感覺你只有氣感境六重天的力量，為何卻能使用至少要質感境才能擁有的冰元素之力？」葉風不解地問道。
「我只不過是被這畜生陰了，只能運用氣感境六重天那麼點的先天元氣，但本少爺早就踏入了質感境！」葉秋指著葉富貴說道。
葉風想起來了，一年前的葉秋就已經是氣感境九重天了。他的確很有天賦，這一年內能突破到質感境也屬正常。想到此，葉風又苦笑了一聲。
雖然葉秋經脈受損，穴位被賭，可是他的先天元氣已然發生了質的變化，只要擁有了元素之力，就算他能動用的先天元氣再少，也不是葉風所能抵抗的。況且他早已學會了諸多武學，而葉風卻一種武學都不會，又如何與他相戰？
葉風將冰心劍插入地下，緩緩地借之撐起了身子，然後艱難地拔起劍，指著葉秋，喝道︰「再來！」
「不要啊，葉風少爺，你不是他的對手！你快跑啊！」葉富貴用盡最後的力氣吼著，這一用勁卻將傷口震疼，終于昏迷了過去。
「砰！」葉風再次被打倒在地。
「再—來！」他艱難地撐起身體，握著冰心劍向葉秋揮砍過去。
「砰！」葉風又一次被打倒在地。
「再……再……來！」他又一次艱難地爬起來，握著冰心劍踉蹌著向葉秋揮去。
「砰！」他再次被打倒在地。
……
「再……來……來……」他躺在地上，大聲地喘著氣，嘴角的血液一直滑過他的臉頰，滴落在地上。他的腿在地上蹭著，卻再也站不起來。他的左手微微彎曲著，卻撐不起身子來，甚至動彈不得。
可是他的右手依然緊緊地握著冰心劍，不肯松開，就像他倔強地眼神，不肯認輸。
葉秋大笑著走了過去，右手一翻，先天元氣集聚成一把尖銳的冰凌。
「既然你這麼講義氣，那麼也讓你爽一爽吧！」葉秋陰笑著，握著冰凌向葉風狠狠地扎去。然而冰凌還未觸踫到葉風便碎裂成粉末，飄散在空中。
有風吹來，那是一陣凜冽刺骨的寒風。寒風從前方的樹林襲來，化成萬千利刃，將冰凌割成了粉末，還在葉秋的臉上、手上、身上還有腿上都割了一刀，傷口細小如線，卻有殷紅的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著。
這是寒風的警告，更是來自林中的警告。
葉秋抬頭向前看去，縱然他可以黑暗中視物，卻仍然只能看到一個漆黑的人影。那道人影緊緊地立在林間，一動不動，仿佛已經與這黑暗融為了一體。
「滾！」那人影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殺氣！這是葉秋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實質化的殺氣！他的汗毛都被殺氣根根撩起。他打了個冷顫，連忙丟下葉富貴和葉秋，迅速地逃離了此地。
「你是誰？」葉風躺在地上，後仰著脖子，看著林間的那道黑影問道。
「影子！」那人影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
他站立在黑夜之中，一動不動，仿佛真的成了這黑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