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名壯漢有五人堵著門口,最高大的一位沖上去,也不看樓上的情況,伸手就探向夏紫瀠,抓著她的頭發便要往下扯,嘴里還不干不淨的罵道︰「小娘皮的,跑,老子叫你跑!」
夏紫瀠慘叫一聲,不由自主往後仰,眼看就要被人扯下樓梯。
「姑娘!」青青一臉驚恐,卻撲身上前試圖解救自己的主子,卻叫那名揪著夏紫瀠的壯漢一腳踹開。
「姑娘,姑娘!」青青滿嘴腥味,看著不斷掙扎的夏紫瀠,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猛地翻身跪在地上,朝錦瀾「砰砰」磕頭,「求夫人發發慈悲,救救我家姑娘,青青來世定做牛做馬報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錦瀾顯然也沒想到,這回竟是真的,見那壯漢這般對待一個弱女子,也有些有些看不過去,便喚了一句︰「閻燁。」
閻燁抿著嘴,好似對眼前這一幕無動于衷,但听了她的叫喚,還是淡淡的開口道︰「聒噪。」
十三心神領會,起身上前,三兩下便將夏紫瀠救了下來,再順勢一腳將壯漢踹倒,那壯漢如同一顆肉球,沿著樓梯一滾到底,下邊堵門的同伙立即將他扶起來,凶著一張臉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敢管老子的閑事,都活膩了不成!」
閻燁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他是當朝九王爺,在他面前自稱老子,豈不是暗指先帝?如此大逆不道,沒等閻燁開口,十三同十四相視一眼,不約而同輕點腳尖,飛身而下。
眼見對方露出這手漂亮的輕功,那壯漢便知道踫上了練家子,心頭一懼,轉身想跑卻也來不及了,六人被十三、十四兩人狠揍一頓,丟出了酒樓大門。
十三揍完人,拍了拍手,走到櫃台敲了兩下,將躲在其中的掌櫃叫了出來,丟給他十兩銀子,當做損壞酒樓里桌椅物件的賠償。
掌櫃定了定神,這才發現原先那幾桌食客已經趁亂跑走,連帳都沒結,好在十三給的銀子夠多,否則他可就大虧血本了。
樓上青青扶著驚魂未定的夏紫瀠坐下,略緩過一口氣,夏紫瀠便起身上前,目光觸及到閻燁那張玉面桃花臉,不由愣了下,但很快便垂下眼簾,盈盈一福,「多謝老爺夫人救命之恩。」
見她沒有同其他女子一般,目光痴凝的盯著閻燁瞧,錦瀾心里的不由多了一絲好感,輕聲道︰「夏姑娘不必客氣。」
夏紫瀠也算有幾分眼色,瞧見二人穿戴雖素淨,可料子都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雪緞,加上身旁舉止有度的丫鬟和武藝高強的護衛,便斷定絕這一行人非普通富家子弟。
可沒想到錦瀾竟這般平易近人,她眼中的感激更甚了,同時愧疚的道︰「那幫人在湖州勢力深厚,今日老爺夫人為救小女子怕是惹禍上身,還望老爺和夫人盡早離開湖州,以免夜長夢多。」
錦瀾瞅了眼身旁面無表情的男人,淡笑道︰「多謝夏姑娘提醒。」
夏紫瀠也是個行事果斷之人,道過謝,拉著青青轉身就走,閻燁的視線無意中瞥過她腰間,眸光猛然一閃,「攔住她!」
剛走到樓梯邊的夏紫瀠登時就被暗衛攔下,心頭一驚,轉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知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青青眼瞧著情況不對,立即擋在了夏紫瀠身前,一臉警惕。
錦瀾亦是一頭霧水,不明白閻燁突然攔下那對主僕做什麼,只是見他面色冷峻,便乖乖的坐在原處,沒有張口。
「夏姑娘。」閻燁語意清冷,一雙微眯的墨眸沉冽的盯著面色發白的主僕倆,「借腰間玉佩一觀。」
夏紫瀠臉色驀然大變,雙手猛地死死捂住掛在腰上的玉佩。
錦瀾順勢望去,卻被她遮得嚴嚴實實,出了一根紅色的流蘇絡子,哪還看得到什麼。
「這位老爺。」夏紫瀠身子輕顫,福身行禮,語氣堅持,「紫瀠身無長物,唯有這枚玉佩乃是故人所留,恕紫瀠不能交給老爺。」
話音一落,閻燁本就沉冷的面色又黑了幾分,隱隱有爆發的跡象,錦瀾知他甚深,這世上哪有什麼身外之物能入他的眼?就算那枚價值連城的墨玉佩,如今還不是掛在她頸子上。再說,他素來不好,又怎會無端端的攔著人家未出閣的姑娘討要隨身飾物?
夏紫瀠腰上的玉佩,怕是有什麼蹊蹺。
略一琢磨,錦瀾腦海里便有了念頭,輕巧的站起身,走到夏紫瀠面前,親手將她扶起,微微一笑,「夏姑娘不必驚慌,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家老爺也只是瞧見姑娘的玉佩雅致,便起了觀賞的念頭,唐突了姑娘,還望姑娘莫要見怪。」
一番輕聲細語,倒叫夏紫瀠覺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這兩位看起來也不是歹人,否則方才何必對她們施以援手?
這樣一想,她臉上便浮起絲絲紅暈,「哪里,是小女誤會了老爺和夫人。」說著慢慢松開了捂在腰間的手。
錦瀾迅速掃了眼,不由有些詫異,倒不是極好的玉佩,只是質地顏色均和閻燁平日里掛的那枚青玉佩極為相似,想了想,她解下自個兒身上掛著的羊脂玉牡丹佩環,放在夏紫瀠手里,「這是我鐘愛的佩環,如今交予你,換這玉佩給我家老爺一觀,可好?」
「這,夫人,這使不得!」夏紫瀠哪看不出手里的牡丹佩環了比她腰上的玉佩貴重多了,面色一窘,忙將佩環塞還給錦瀾,又解上的玉佩,捏在手里摩擦兩下,不舍的遞給錦瀾,「為謝方才夫人救命之恩,這玉佩便借予夫人。」
錦瀾含笑頷首,「多謝夏姑娘。」
她接過玉佩,又讓琥珀請人到一旁坐下,沏茶上點心好生招待,自己則攥著玉佩走回閻燁身旁。
閻燁將玉佩拿在手里,翻來覆去仔細查看,錦瀾的目光也隨之轉動。
這玉佩雖算不上極品,但通潤的玉色仿佛雨後吐出的女敕芽,青翠可人,佩上雕著一只雲鶴,展翅欲飛,雲鶴栩栩如生,根根鶴羽畢現,憑著這般精致的雕工,玉佩的價格怕也不低于百兩。
閻燁略翻看了下,突然將手里的玉佩往左傾斜,對著窗外漫進的陽光,只見那看似雜亂無章的鶴羽竟奇異的連成了一個字!
是「律」字。
錦瀾眼尖,一下便認了出來,心里猛地一提,五皇子的名字里,便有一個律字。
可若這玉佩是五皇子之物,怎的跑到夏紫瀠這位尚未出閣的女子身上?且她方才說,玉佩乃是故人所留,難道那故人就是五皇子?
思緒上涌,卻叫錦瀾愈加迷糊。
閻燁顯然也認出來了,緩緩的將玉佩放平,佩面上的字跡霎時恢復成原本毫無干系的鶴羽,他解下掛在腰間的玉佩,以同樣的方式,佩面上的花紋便浮出一個燁字。
若是只有玉佩相似還好,可連其中隱藏暗語的方式都一樣,只怕就不是巧合了。
看來,這個叫夏紫瀠的女子,定然同五皇子有關,那麼方才追她的人,說不定也
錦瀾同閻燁不自覺的對視一眼,兩人的心思都劃到一塊去了。
「夏姑娘,請過來一敘。」錦瀾斂下心緒,揚聲喚道,對方是女子,且又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閻燁不便多問,一切還得她來才行。
夏紫瀠心中有些忐忑,她繞過屏風一看,里頭只有錦瀾一人,另外一道身影已經移到了隔壁的小間,木桌上是滿滿一桌還未動幾口,卻已經冷了的菜肴,邊角還擱著一枚青玉佩,正是自己解下的那枚。
她微微松了口氣,走過去行禮道︰「夫人。」
錦瀾讓她坐下說話,只是待她落了座,卻又不開口,兩人面對面,沉默無聲。
夏紫瀠雖有幾分心思,到底比不過錦瀾,不一會兒便忍不住率先開了口,「不知夫人喚我來,還有何事?」
「夏姑娘。」錦瀾嘴角勾起一縷淺笑,端起琥珀重新沏上來的熱茶,抿了一口,輕聲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夏姑娘口中那位留下玉佩的故人,可否姓陳?」
這番話宛如一道驚雷,轟隆一聲炸在夏紫瀠頭頂,她面上的血色霎時褪了個干干淨淨,瞠目結舌的望著錦瀾淡然的小臉,「你,你」
「說起來也是件糟心事。」錦瀾仿佛沒看見她的神色變化,話鋒一轉,略過了方才的話頭,「我家老爺有位佷兒,生性散漫,素來好縱情山水,這回出門將近一年,連年關都未曾趕回府,如今氣得家中長輩臥病在床,我與老爺只能沿途一路追尋,真真是苦不堪言。」
听似毫無瓜葛的兩番話,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成了千絲萬縷,息息相關的言辭。
夏紫瀠按下礦蹦亂跳的心,盡力平靜的道︰「夫人也莫要急,說不定您那位佷兒是遇上了什麼事,月兌不開身才會做下這般無奈之舉。」
錦瀾眸光輕閃,「我與老爺何嘗不是這般想,不過人海茫茫,想從中尋出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夏紫瀠垂首,目光落在桌面的玉佩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道︰「只要有心,未必不能成功。」
「多謝夏姑娘吉言。」錦瀾笑道,心里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把握,「听著夏姑娘的口音,像是蘇杭一帶的人家。」
「是。」夏紫瀠飛快的瞥了她一眼,「小女祖籍余杭。」
余杭,也就是說在杭州府周邊。
錦瀾思忖片刻,擱下手里的茶盅,「可巧了,我的那位佷兒最後同家里去信,便是在杭州府,正好,此次出來尋人,老爺讓人畫了不少畫像,如今正放在屋里,若不夏姑娘同我進屋看一看,說不定曾見過我那不爭氣的佷兒。」
這是在試探,若夏紫瀠並非她想的那般,同五皇子有關,定會為這番逾越的話發怒,畢竟沒有哪位姑娘家能容忍旁人指點自己與男子,尤其是陌生的男子有牽連。
可若是
「如此,倒是能為夫人盡一份力。」
夏紫瀠想也不想,張口便應了。
錦瀾心頭不由一松,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屏風後頭的人影,讓琥珀和尋菡引著自己和夏紫瀠去了定下的客房。
剛進屋合上門,夏紫瀠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輕聲道︰「民女夏紫瀠,叩見九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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