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你現在是光溜溜的呢,」厲揚惡劣地低聲道,「你打算大鬧靈堂,搶個窗簾來披麼?」
季子凌︰「……」
到最後,季子凌還是在厲揚的「yin威」下被帶回了別墅,並且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厲揚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慢慢地啜飲一口,才對著明顯悶悶不的季子凌道︰「小破鳥,不開心?」
「廢話!」季子凌走過去拎起酒瓶,把上萬塊的干紅對瓶吹,一口氣干掉半瓶,斜眼瞥了厲揚一眼,「好心疼啊!」
厲揚失笑︰「喏,櫃子里還有一打。你今天喝不光不是男人!」
季子凌︰「……」
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以前季子凌跟人交往總能佔據上風,自從被厲王八蛋「買」回家,就總翻不過身來,讓他覺得分外不爽快,卻沒有絲毫辦法。
說實話,季子凌打從生下來,還沒這麼憋屈過。有家不能回,有仇連仇人是誰都不曉得,還被厲揚那家伙壓制得死死的。若是擱在以前,要是有人像這麼軟禁他,他不把天掀翻了,不把對方塞進馬桶里吃翔決不罷休。死過這麼一場,他現他一點兒都不想把厲揚塞進馬桶里。
倒不是厲揚有多值得原諒,只是他覺得挺沒勁兒的,他前半輩子的叛逆都他媽太小兒科。這會兒都有家不能回了,還折騰個什麼勁兒——得找個借口,把這事兒糊弄過去,就說他的車在服務區被人偷了什麼的。反正他都燒成一堆焦炭了,dna驗錯也不是沒能的事兒。
至于厲揚這兒……這些日子以來,他也差不多把厲揚的性子模透了,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你越跟他對著干他越來勁兒,如果真不搭理他了,他反倒沒趣地一邊兒去了。要不……服個軟,打滾賣萌求他放過自己?
季子凌被自己的想法惡心了個半死。
厲揚慢悠悠地品完一杯紅酒,饒有興致地盯著季子凌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欣賞了半天才慢悠悠道︰「小破鳥,想什麼呢?」說著湊過去,緩緩吻上季子凌喝過紅酒尚帶著水跡的雙唇。
才剛觸到那柔軟的櫻桃色的誘人雙唇,「撲啦啦」一陣扇翅膀的聲音,厲揚吻了一嘴羽毛不說,還被那小破鳥的翅膀扇了兩耳刮子。
厲揚眯著眼看著那小破鳥撲啦啦飛到吊燈上,居高臨下,探頭探腦地看著他。他還記得那小破鳥剛被拎回來的時候羽毛蓬亂營養不良的樣子,這會兒已經被他養得油光水滑,羽毛黑得亮。
讓他沒有成就感都不行啊!
厲揚說︰「十秒之內,變回來!否則你就別想知道誰是你的仇人了。」
「你知道?」黑八哥口吐人言,緊接著厲揚家價值上百萬的豪華吊燈在厲揚面前掉下來, 里啪啦摔了個粉碎。與吊燈一起掉下來的還有一個俊俏的男孩兒。
厲揚︰「……」
季子凌被扎了一身的小口子,疼得直抽氣。厲揚拎來醫藥箱,拿出個鑷子來替他捏玻璃渣,一面捏一面說︰「你傻逼啊?你長成楊貴妃那樣兒還以為自個兒趙飛燕啊?」
厲揚在外人面前要多精英有多精英,溫柔一笑秒殺一片的那種,只有季子凌才知道這家伙本質有多惡劣有多俗氣。他喜歡光著上身穿條沙灘褲在屋子里晃來晃去,喜歡跟街頭潑婦似的跟他對罵,一有機會就嘲笑他擠兌他。
「你知道車禍是有人蓄意制造的?」季子凌並沒有跟他提過要去參加自個兒葬禮的原因,但厲王八蛋在葬禮上就曾經提醒他「任何人都有能是你的仇人」,他當時並沒往心里去,這會兒想來,大約厲揚真的知道些什麼。
「不知道啊。」厲揚無所謂地淡淡道。
「你——」
「但我以幫你查。」厲揚唇角一勾,又露出那種非常欠揍的微笑。
季子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經被細心上好藥的手臂,頓時有一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不安全感︰「說吧,什麼條件?」他知道他目前能夠依仗的人,除了厲揚還真就沒了。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所謂能利用卻不利用是傻逼。
「痛快!」厲揚收好醫藥箱,一面斜倚在床頭姿態優雅地摳腳丫子,一面慢悠悠道,「如果我幫你查到了爆炸案的真相,你就歸我了。如何?」
季子凌心道什麼「我就歸你了」,大爺又不是玩意兒,面上卻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特真誠地說︰「好啊。只要大哥幫我找到了凶手,大哥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恩人。恩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心里卻默默吐槽,等我報完仇,誰他媽還認得你是哪根蔥啊?
但目前仇還沒報,厲揚那棵大腿還要抱,所以季子凌很是消停了一陣子,憋得實在沒辦法了就飛出去在樹上落會兒,但自從有一天先被一只喜鵲給啄了毛,後來又差點兒被一小屁孩兒用彈弓射下來之後,就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只是換著法兒地折磨厲家的廚師,沒幾天胖得鳥形都要飛不起來了。
十天後,厲揚把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給季子凌,臉上滿是促狹的嘲諷的微笑。
季子凌突然一陣心悸,他把袋子口朝下嘩啦啦倒了一地。那里面有幾份從通信公司弄來的通話記錄,最上面一張顯示2013年8月13日下午三點零八分,鮑華庭有一個一分零三秒的通話,對象是席忠。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網上曝露的肇事司機的名字,正是這個。而他記得鮑華庭的最後一個短信,正是當天三點左右過來的,問他︰「到哪兒了?」
他記得自己的回答是︰「再五公里就到x市了。」
季子凌的牙齒深深地楔進嘴唇里,顫抖著手翻開了其他幾份通話記錄,分別是當日上午鮑華庭和一個叫荀徹的通話記錄,半小時後一個叫陳方圓的人與席忠的通話記錄。還有鮑華庭匯出的一筆巨額款項單據,和席忠收到的一份匯款記錄,以及當地醫院的一個叫席之平的人的病歷和診斷書。
厲揚在一邊兒解釋道︰「荀徹是當地一個組織的頭目,陳方圓是他的手下之一。席之平和席忠不用說,是父子關系。」那個叫「鮑華庭」的不過是個二流小明星,怎樣縝密也不能沒有破綻,他不過找人調出了季子凌最後一個聯系人的通話記錄,就順藤模瓜,輕而易舉把真相查了個七七八八。
季子凌的手攥得死緊,薄薄的幾份資料仿佛有千斤重,非得緊緊托著才不會拽著他跌到地底下去。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腦中一片空白。
厲揚眼見著小孩兒臉色「刷」地一下蒼白毫無血色,身形搖搖欲墜,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卻不小心扶了個空,只見一只羽毛漆黑的圓球艱難地扇動翅膀,撲啦啦從敞開的窗子里飛了出去,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厲揚︰「……」他微微蹙起眉頭,看來這個叫「鮑華庭」的在小破鳥心中挺重要的麼,什麼破眼光,厲揚「嘁」了一把,心中不爽極了。
下回給這小破鳥裝個gps全球定位儀才保險。厲揚想,一面月復誹干脆撞死得了,一面又忍不住擔心它會有不測,因為它實在是太、胖、了!!!
季子凌渾渾噩噩地飛出去,飛得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兒撞到牆上去,還有一次幾乎被一輛疾馳而過的卡車擦到,險些第二次成為車下亡魂。
起初他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但慢慢地,他現周圍的街區越來越熟悉,分明曾經多次經過——是鮑華庭蝸居所在,他雖然嘴上嫌棄得不行,卻還是去過許多次,經歷過許多激情而混亂的夜晚。
就如同他從來沒給過鮑華庭什麼好臉色,但他心底對鮑華庭還是在乎的。
如果不在乎,就不會很認真地跟他吵架;如果不在乎,也就不會在鮑華庭非要爽約參加那些莫名其妙的宴會的時候,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妥協。
他記得鮑華庭追他時候的小心翼翼,記得鮑華庭對他的百依百順噓寒問暖,記得鮑華庭替他捅下的簍子上下打點的疲憊的微笑……他不相信鮑華庭想要他命。
勉強把自己圓球一樣的身子從卸掉空調的窗洞里塞進去的時候,季子凌這樣想。
傍晚時分,屋子里的光線很暗。季子凌小心翼翼地從窗洞里鑽進去,探頭探腦地確定了鮑華庭不在客廳,這才輕翅膀輕腳地跳下地,溜牆根兒慢慢地往里挪。
他听見鮑華庭在臥室里面打電話,壓抑著的聲音里是掩不住的憤怒︰「我已經給你打了兩千萬了,你還要怎樣?」
晴、天、霹、靂!
方才厲揚拿給他的鮑華庭的匯款記錄上的金額,正是兩千萬。
黑鳥僵在那里,听著鮑華庭在電話里和對方討價還價,足足有十分鐘沒有動一下。他感覺自己跳動的那顆42c的鳥類的心髒,一點一點結成了冰。
季子凌在鮑華庭家的牆根底下蹲了一夜,凌晨的時候,他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本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沒多大的心胸。鮑華庭要是敢出軌,他就敢把他打成半身不遂,更何況是要他的命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總要搞清楚鮑華庭為什麼要殺他。鮑華庭啊鮑華庭,你還是太女敕了點兒,黑=道老大是那麼好招惹的麼?荀徹的胃口,又豈是區區兩千萬能滿足的?
想是這麼想,季子凌無法抑制地感覺自己的心是那麼那麼的痛,就像是被人用一把剔指甲的小刀一刀一刀割得支離破碎。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他根本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爺們兒和堅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