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一在記者會上澄清的新聞播出後,劇組的演職人員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對韋一的刁難。
你問這麼軟趴趴的一個人,為什麼突然不欺負了?開玩笑,這麼一個在記者面前從容不迫縱橫捭闔的厲害人物,分明是在扮豬吃老虎。
要是真的相信豬是豬,你就輸了。
到時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這些,韋一都不知道,但這不妨礙他現大家對他的態度生了變化。于是他整天都開開心心的,對誰都笑眯眯,特別好說話,只除了——站在攝像機後的時候。
一站在那個位置,韋一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嚴謹、冷酷、說一不二,ng起來絕不手軟。
開始的時候,韋一還時不時會有局促的表情,但隨著戲一點點拍下去,他變得越來越沉穩、冷靜。季子凌看得出來,只要站在攝像機後,韋一便進入了另一種狀態,如果硬要打個比方,大約和演員入戲,科學家沉迷于研究的狀態差不多。
每一個導演對于劇本都有他特殊的理解,拍到後來,劇本的故事情節雖然沒變,電影卻像是有了別一個靈魂。為了整體風格的統一,韋一把許多晏修通過的片段,都按照他的理解重新拍了一遍。
電影殺青的時候,已經是201*年的初夏。
其實這部電影,黎廣慶沒打算往里面投入太多,所以本打算催著劇組在三月底前殺青。但是這個時候,阮青雲突然找上門來,注入了一筆不少的資金。黎廣慶便沒再多加干涉。
當然這些,韋一都是不知道的。
當這部電影進入後期制作的時候,韋一重新回到大成,做起了他的助理兼勤雜工。公司里的員工,驚訝地看到那個做過導演上過電視的女圭女圭臉年輕人,仍然抱著一堆材料或者一只咖啡杯,在公司里跑來跑去,快得像個兔子。
而這個時候,由季子凌領餃主演的電影《救贖》在暑期檔悄然上映。
文藝片的票房向來不如商業片,無論是投資商還是演員,都有心理準備。但即便如此,《救贖》的票房仍然刷新了人們的心理預期,上映頭三個星期,連成本都沒收回來。
這畢竟是季子凌演藝生涯中領餃主演的第一部電影,說不失望,是不能的。
厲揚「閑得沒事」還特意拉季子凌一起去看了,電影院里空空蕩蕩,差不多成了兩人的專場。
平心而論,電影其實拍得很成功,絕望和絕望里的希望貫穿了整部電影,讓這個灰色基調的故事,平添了一抹陽光的亮色。尤其是最後那個場景,少年單薄的背影消失後,那鋪滿整個屏幕的、燦爛到刺眼的陽光,幾乎是震撼人心的,卻又讓人禁不住百感交集,欣慰到落淚。
但是在這個快餐文化消費的時代,這種有內涵、有重量的片子,已經很少有人能看得下去。畢竟在繁忙的工作後好容易有個休息日,誰願意看個這麼悲傷的片子給自己添堵。
失望歸失望,日子該咋過還得咋過。
季子凌的名聲本來在醉趴街頭和自黑事件的時候就受到了影響,再加上《刺殺》劇組的罵人事件,到這會兒幾乎沒了什麼正經片約。
他消沉了沒兩天,便沒心沒肺地過起了豬的生活。
一直到年底電影《刺殺》上映,季子凌的人氣一路飆升。這才接到了幾部靠譜的片約。
這部晏修並不看好的片子,卻意外地火了。
票房從同期上映的片子末位一路躥升,到上映的第三個星期,已經高踞榜首,並且拉開了第二位一段不小的距離。
這片子季子凌沒去電影院看,在電腦上搜的盜版。因為是現場刻錄,畫面效果非常差,還有許多雜音,但即便這樣,季子凌也能看出這片子的好來。
至于究竟好在哪兒……季子凌琢磨了一天,也沒想清楚。但依他的感覺來說,首先這片子的整體感特別強,幾乎到了絲絲入扣的地步。當時作為演員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演,他並沒覺得,但成品一出來,每一個細節都渾然在整體里,讓觀眾看起來特別妥帖和舒服。然後呢,這片子有許多許多的小細節,乍一看完全沒有問題,正常得不得了,但是仔細一琢磨呢,又讓人覺得異常曖昧——男人與女人的曖昧,甚至包括……男人與男人的曖昧。再有,這片子成品與劇本最大的不同,就是那種自然而然隱含的,對于生命與靈魂的追問。
不是什麼大道理,卻讓人在看過之後若有所感。
他不知道這片子在晏修手里和在韋一手里差別會有多大,但他覺得,現在的成品,已經是他能想象出的最好的。
季子凌憑借著這部片子,獲得了sh電影節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他滿以為獎杯就是囊中物了,所以也沒讓厲揚打听,就自個兒跑去參加了頒獎典禮——結果成了唯一一個沒獲獎卻跑來湊熱鬧的明星,很是丟了一把臉。
所幸他老是丟來丟去,已經丟習慣了,所以雖然有些失落,卻也沒太在意。
倒是讓厲揚逮住機會狠狠嘲諷了一番,倆人順理成章地在電話里吵了一架,吵完之後兩人卻對著話筒雙雙沉默了。最後還是厲揚說︰「聖誕前回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季子凌含糊地應了一聲,便匆匆掛了電話。
剛掛了手機就震動起來,季子凌以為是厲揚打來的,接起來不耐煩地「喂」了一聲,入耳卻是一串流利的英語。季子凌上學時候英語成績差得一塌糊涂,半個單詞兒都沒听懂,還真不如听鳥語。=_=
他略略回憶了下,自己曾經認識過什麼外國朋友嗎?好像沒有。一定是打錯了。所以他果斷地掛了電話。
那頭鍥而不舍地打進來,季子凌很隨手地就把這串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于是,世界清靜了。
十天後,在sh玩夠了的季子凌,買了當晚的機票,準備趕回去。
這個時候,他接到了vivi的電話。那頭連個招呼都沒打,劈頭蓋臉地說︰「去買最近一班去y國的機票。快!」
季子凌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我是哪里犯了事兒,被通緝了?
vivi興奮道︰「你獲獎了!wn電影節!《救贖》!最佳男主角!頒獎典禮就在北京時間明天早上九點!」
季子凌︰「……你被隕石砸壞腦袋了?」
「……」vivi說,「是真的。他們說早跟你打過電話,但一直聯系不上你。這才輾轉找到我這兒。」
季子凌︰「……」他突然想起了那串被他拉進黑名單里的越洋電話號碼。
有種把五百萬彩票兌獎券丟進臭水溝的操蛋感。
問題是……參加評獎也得有人送審啊,《救贖》的票房差成那樣,根本沒誰特意花錢去送審。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而且最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剛才打電話問過了——飛y國最早的一趟航班,是明天上午九點半。等他趕到頒獎現場,黃花菜都涼了好嗎?
世界上最最最郁悶的事情,不是來參加典禮卻沒獲獎,而是明知獲獎了卻參加不了典禮。而他十分幸運地把兩樣都佔全了。oo
這一天,是201*年12月24日。第二天,就是西方最重要的聖誕節。
季子凌倒真沒多想,但特意卡在聖誕節「之前」回去,潛意識里是不是受了厲揚的話影響……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季子凌有些怏怏地走在sh的街頭,這個時候,距離wn電影節頒獎禮,還有整整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而前往y國的飛機,只需要13個小時。
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口袋里手機嗡嗡地震,他不想接,就那麼由著它一直響一直響。響了三遍,他才把手機從兜里掏出來接了,有氣無力道︰「厲狂犬病,干嘛?」
「……小破鳥,回來了嗎?」
「沒。」
「……不是告訴你聖誕節前回來嗎?」
「嗯,我買了晚上的機票。」
「……」
季子凌感覺到電話那頭默了一瞬,然後傳來厲揚的熟悉的聲音︰「退了,改簽成上午十點的。」季子凌無語,他實在不想理會這種無理的要求,手都摁在掛機鍵上了,卻猛地頓住了。
因為厲揚的下一句話是——「我帶你去y國,下午三點的機票。」
季子凌︰「!!!」
這種想尿尿立馬有人遞夜壺的感覺……
直到登上去y國的航班,季子凌仍然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這種不真實感一直持續到航班遭遇熱帶氣旋迫降在一個小島上,被困了整整十五個小時。
等飛機再次起飛,安全降落在y國機場的時候,已經是北京時間12月25號的傍晚。當他的腳踏上異國土地的時候,他想,上帝一定是在玩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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