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大的院子里,鄒茜和韋柏赫蹲在角落里,搖著蒲扇慢慢熬藥。韋柏赫一直不曾出聲,以致鄒茜心里慌慌的。
目不轉楮的盯著眼前的小藥爐,韋柏赫沉默了許久︰「鄒茜,你說我媽媽真的會沒事嗎?」
唐素素是活不過今年的……這樣的話,鄒茜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回想著她和韋柏赫這些天不分日夜趕路賺錢的艱辛和勞累,鄒茜大力點點頭,肯定的說道︰「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鄒茜!你果然在這里!女乃女乃喊你回家!還不快點!」一個身著紅裙的漂亮小女孩忽然跑進來,語氣頗為不耐煩。
是鄒欣!鄒茜猛然抬起頭,眼神有那麼片刻的呆滯,一時間竟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鄒茜,你聾子啊?還敢蹲在那不動,我告訴女乃女乃去!看女乃女乃打不打死你!哼!」鄒欣今年六歲,雖說也是女孩,鄒女乃女乃卻依然寵慣的緊。在重男輕女這件事上,鄒女乃女乃的偏心亦是有區別的。至少對鄒茜和鄒欣的態度,就截然不同。
「鄒茜,你先回家。」鄒女乃女乃的蠻不講理,整個靈泉村都知曉。冷冷的瞥了一眼鄒欣,韋柏赫推了推鄒茜。
「嗯,我先回去看看。晚上你自己去我家,我們明天還上縣城!」見鄒欣已經跑遠,鄒茜皺了皺眉頭,飛快的說完,起身追了出去。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鄒茜在韋柏赫家不肯回來!我都喊了好幾聲,她都不听我的!」鄒茜剛跑到自家門外,就听到了鄒欣的告狀。隨即,不等鄒茜張嘴辯解,鄒女乃女乃手中的竹棍就抽了下來。
「你個死丫頭片子,連女乃女乃的話都敢不听是吧?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鄒女乃女乃一邊罵一邊抽,沒有半點對孫女的憐惜,就好像在抽仇人似得,一下比一下狠。
「活該!」鄒茜慌忙躲閃的時候,听到了身邊鄒欣的幸災禍。心頭一陣火起,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閃到鄒欣身後。隨即,鄒女乃女乃舉起的竹棍沒能及時收回,「啪」的打在了鄒欣的胳膊上。
「哇!女乃女乃,你打我!我回家跟我媽說去!」鄒女乃女乃下手很重,鄒欣的手臂立刻就現出了紅印。而伴隨著鄒欣驚天動地的哭嚎聲,鄒茜已經頭也不回的跑了遠去。
「呀!欣欣,女乃女乃不是故意的。你怎麼也不躲著點啊?」見不小心抽中了鄒欣,鄒女乃女乃愣住,心疼的拉過鄒欣的胳膊揉了揉。等到現鄒茜已經跑遠,氣得大罵出聲,「鄒茜!你個死丫頭,你給我回來!看我不抽死你……」
鄒茜有听到鄒女乃女乃的喊聲,卻是半刻也沒停留的急速飛奔。不能停下,停下就會挨打,她身上已經挨了好幾下了……
「四嬸四嬸,快去看看!女乃女乃拿竹棍抽欣欣啦……」鄒茜口中的四嬸,是鄒欣的媽媽潘桃桃。潘桃桃不若彭桂香,雖然也生了兩個女兒,卻從來都是理直氣壯的跟鄒女乃女乃叫板。鄒女乃女乃欺軟怕硬,漸漸的便真的怕起了潘桃桃。
「茜茜,你說什麼?你女乃女乃抽欣欣?為什麼?她憑什麼打我女兒?」潘桃桃的臉瞬間就陰沉了下來,抱著四歲的鄒悅就往外走。
「四嬸,都是我不好。女乃女乃本來要打的是我,欣欣站在一邊,所以才……」鄒茜低下頭,紅著眼道歉。
「打你?她個老不死的到底想怎樣?打完這個孫女,又抽那個孫女?怎麼?孫女就不是人了?就只有她的寶貝孫子踫不得是吧?」要是換了平常,潘桃桃不會管鄒茜挨不挨鄒女乃女乃的打。但鄒女乃女乃今天打到了鄒欣身上,就是不行!
「四嬸,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吧!我剛剛跑過來的時候,欣欣正在哭呢!女乃女乃的棍子抽的很疼,欣欣肯定被打傷了!」成功的挑起潘桃桃的怒火,鄒茜不忘火上澆油。
「走走!茜茜跟四嬸一塊回去!有四嬸在,那個老不死的不敢再打你!」一听鄒欣受傷,潘桃桃的腳步加快,著急忙慌的就往鄒茜家走。生怕晚了一步,鄒欣就被鄒女乃女乃打死似得。
「女乃女乃打姐姐,嗚嗚……」鄒家在鄒平這一輩,共有五兄弟,一個姐妹也沒有。鄒女乃女乃很能生,兒子一個又一個的往外蹦,平生最驕傲的事就是四十歲那年還順利的生下了老五鄒金。不過到了鄒茜這一輩,顯然就比不得了。迄今為止只有三個孫子,卻得了四個孫女,其中最會哭的就是鄒悅。
鄒悅這一哭,潘桃桃的臉色更難看了。等親眼看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鄒欣,潘桃桃扯開嗓子就喊了起來︰「媽!你做什麼打欣欣?天大的事就不能好好說嗎?姑娘家身上留條印子很好看?長大了嫁不出去怎麼辦?」
正費力哄著鄒欣的鄒女乃女乃一見到興師問罪的潘桃桃,憤怒的眼神立刻射向了鄒茜。該死的丫頭,居然把潘桃桃給喊了過來!早晚好好收拾鄒茜一頓!
「桃桃,瞧你這話說的!欣欣才多大點啊,怎麼會嫁不出去?再說了,咱欣欣長得這麼漂亮,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不愁嫁!」狠狠的剜了一眼鄒茜,鄒女乃女乃干笑著說道。
「媽,這話不是您說了就算的!反正以後不管欣欣做錯了什麼,您盡管跟我這個當媽的說!我會好好管教欣欣,犯不著您動手!」這就是潘桃桃,完全不給鄒女乃女乃留顏面,偏生鄒女乃女乃就吃這一套。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也是無心的嘛!本來想抽鄒茜這個死丫頭的,哪想到……」鄒女乃女乃還想說都怪鄒茜突然躲到鄒欣身後之類的話語,卻被潘桃桃不耐煩的打斷。
「行了,媽!我先把欣欣領回去上藥,晚點上你家吃飯!」潘桃桃此話的意思,便是要鄒女乃女乃做飯補償他們一家了。
鄒女乃女乃雖然心有不滿,看在鄒欣挨了那麼一下的份上,還是不情願的「嗯」了一聲。扭身還想再揍鄒茜一頓,恰逢鄒平和彭桂香從地里回來了。
「爸爸,媽媽!女乃女乃接我們一家去吃飯!」先鄒女乃女乃一步開口,鄒茜面帶喜悅的跑向鄒平兩人。
「吃吃吃!吃不死你!」嫌惡的啐了一口在地上,鄒女乃女乃扭身就走,完全不接鄒茜這話。
「那什麼,三哥三嫂,我們也先回去了。」因著鄒女乃女乃不喜歡鄒平一家,其他四兄弟明里暗里也都有些瞧不上鄒平。彼此確實有來往,但也僅限于佔小便宜的時候。沒有好處,大家一致都不能找上鄒平和彭桂香。
鄒女乃女乃和潘桃桃的表現都很明顯,鄒平和彭桂香卻是早已習以為常。他們兩夫妻向來踏踏實實過日,不曾想過貪圖任何人的東西。鄒女乃女乃也好,其他四兄弟也罷,他們活得坦然,不覺得低人一等,也無需在意!
「爸爸,媽媽,女乃女乃打我了……」一臉委屈的走到鄒平和彭桂香面前,鄒茜伸出手,將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指給兩人看。
「茜茜!」鄒平兩夫妻皆是倒抽一口氣,慌忙拉著鄒茜回屋上藥。鄒女乃女乃下手太狠了,都見血了!
「爸爸媽媽,我不喜歡女乃女乃!女乃女乃見到我就抽我,還罵我是死丫頭……」自從重生,鄒茜就一直在琢磨著拉開自家跟鄒家其他人的關系。至少,不能讓她爸媽繼續抱著之前那種「都是一家人」的想法。鄒家那些人,是不會感恩的!
「茜茜,你女乃女乃是一時糊涂,說錯了話……」片刻的僵滯之後,鄒平試圖幫鄒女乃女乃解釋。
「茜茜,女乃女乃是長輩,你要尊敬老人的!不以在背後說女乃女乃不好……」彭桂香口中說著安撫的話,眼底卻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水光。她家茜茜多乖啊,怎麼就該挨打了?
「是女乃女乃說要打死我……」羅馬非一日建成。鄒茜知道,想要扭轉鄒平和彭桂香的想法,並不那麼容易。但她會努力,竭盡全力!
鄒平和彭桂香都沉默了。鄒女乃女乃的脾氣,他們兩人都是深知的。鄒女乃女乃不喜歡他們一家,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背著他們將茜茜打的這麼狠,今天是第一次!還有「打死」二字,任憑哪家父母听到這話,都不會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