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也忙碌了起來,不僅要準備著過年,還要準備結婚事宜。
對此于澄感覺相當微妙,就好像眼睜睜看著自己要走向另一個新世界一樣。而就是在這忙碌的時間里面,長琴也不忘每日熬藥給她,每天忙到不行還的喝藥,于澄身心俱疲。
「喝了這麼久都沒什麼效果嘛,還是不用了吧。」晚上,忙活了一天終于能夠休息的于澄趴在床上,看著長琴端來一碗藥,嘆了口氣眉頭緊皺。
「這並非尋常病痛,要堅持服藥才能有效果。而且,是藥必有毒,那些效用明顯的藥往往毒性也很大,我怎麼能給小澄用那種東西呢?」長琴將藥放在桌上,過去攬過于澄,溫聲相勸,「雖然見效慢了些,毒性也小了許多,只要你繼續服藥,總會好的。」
「怎麼能,你不用再勸我了,我眼楮不好也沒怎麼樣,反正有你在我也沒什麼擔心的,好不好都一樣。」于澄說,現在她又不用坐教室里看黑板,能看到東西就以了。
長琴嘆氣,模著于澄的頭,眉目間難掩倦色,「小澄,听話。」他的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疲倦,于澄听在耳中,突然就覺得有些內疚。
長琴比她還要忙,但是忙完了還要給她熬藥,端過來自己又不喝還得哄,這麼一想怎麼覺得自己挺渣了呢,居然都不體諒一下長琴。是,只要他不再逼自己喝藥,那這些麻煩事不是都沒有了麼?古人說的對,麻煩都是自找的,只要你想,就能活得要多瀟灑有多瀟灑。
「……好啦,我知道了,我喝就是了。」于澄悶聲說,取過藥碗咬了咬牙一飲而盡。
「慢些,別嗆著了。」長琴微笑,忍不住出言提醒,然後遞上了白開水讓她漱口,「小澄,你的眼楮一直都是這樣嗎?」
「上初中之後——我的意思是,十二歲的時候,那時候眼楮就慢慢差了。」于澄解釋,長琴聞言卻是皺眉。
那麼小的時候眼楮就看不清東西了?怎會如此,莫不是什麼先天的疾病……他才要說話,就听于澄繼續道︰「那時候也不懂事,不注意保護,看書也不注意光線角度,眼楮壞了也實在是我咎由自取。」
「如此?」長琴微笑,心里卻還是有些黯然,她對自己的事幾乎絕口不提。如今兩人關系已今非昔比,他對她仍是知之甚少,每次有意提及,她也是三言兩語敷衍過去,諱莫若深的樣子。想來也定是有些不愉快的事,她既然不願說,自是有她的道理,他也不好強求,只是,時時想起,仍是如鯁在喉。他注意觀察她的神色,裝作不經意的問︰「以小澄這般性子,日後必定也無長進吧?」
「什麼呀,我那是被逼無奈,有很多不得已的原因在的。」于澄辯解,自那以後學業壓力是步步加重,她有什麼辦法?何況這又不是什麼個例,現在他們班上幾乎就沒有不戴眼鏡的同學你知道嗎。
長琴不知她所指是什麼,只是繼續問道︰「那這些年來,小澄又是如何做的?眼楮不好,卻又需要時時用到,想來也是很麻煩的。」從她說的話以判斷,她過去一直都做著一些事,那些事很耗費眼鏡,卻又不得不做……長琴想到了寒窗苦讀的書生,莫非小澄也是如此?仔細想想,確實也有相似之處,雖然疑點頗多,但想來這世界又有多少事是以憑一己之見前言斷定的?況且自己,也並非全知全能。
「當然是戴眼鏡啦,呃,眼鏡,就是一種……透明的石頭,裁成小塊,拿東西把它框起來,然後這麼戴上。」于澄拿手比劃,「那些石頭有以把東西放大的作用,透過它來看的話就會清晰許多。我原本一直都有戴,只是到這里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找不到了。」
能夠放大東西的透明石頭?這倒真是罕見,長琴搖搖頭,道︰「如此雖然能幫助視物,卻于眼楮本身毫無助益。」
「對呀,不過這不也是沒辦法麼。」于澄笑。
「小澄總是喜歡說沒辦法這樣的話呢。許多事你未曾做過,就輕易認定沒有辦法,豈非過于武斷?」長琴話鋒一轉。
「我那叫有自知之明,看都能看到結果的事情當然就沒必要做了,何必白費力氣呢。這叫順應自然。」于澄辯解,卻見長琴的神色微妙了起來,嘴角的弧度並非喜悅。
糟,糟糕了,她好像在不經意間觸到長琴的逆鱗了。
「小澄是忘了,你眼前便是一個違逆天道的存在。」看,看吧!這家伙哪都好,就是對這一點執著的怕,他到底是有多介意自己這個身份啊。明明上輩子是仙人什麼的是非常叼炸天的背景,他卻棄如敝履,而且還中二,硬是要和天逆著來。
雖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行為,但是……算了,這種事還是不要多想。
「我知道呀,我家長琴總是這樣獨特而迷人呢,所以我才最喜歡你了。」于澄笑著抱住他,在他胸前蹭蹭,「快上來,天不早了趕緊睡覺。」
長琴無奈,笑著搖搖頭,卻也沒有再說下去,「有一味藥不多了,我想等天晴了再去采些回來。」
「什麼藥啊?非要現在去采,年後不行嗎?」
「是小澄的藥,當然是拖一天都不行的。」長琴撫過她的眼角,神色繾綣,目光柔和如水。
被這樣注視,無論多少次都還是不習慣。于澄紅了臉,尷尬的別開視線道︰「那我也去。」
「好。」沒有拒絕,長琴微笑著抱住了她。
*
沒過幾天,天就晴了。久違的高遠天空令人心曠神怡,天色湛藍,漂浮著幾絲白雲。
跟著長琴上山的于澄心情意外的開闊,大概也是因為怕冷而許久沒有出來,這麼和長琴手牽手走在青天之下感覺真的是非常美妙。
穿著暖和的衣服,呼吸著新鮮空氣,眼前是冬日的山林之景,身側是自己喜歡的人。
于澄忍不住笑了,握著長琴的手不由緊了緊。長琴沒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只當她是看不清路害怕,另一只手從後攬過她的腰,俯身輕道︰「有我在,不用怕。」
誰,誰在害怕啦!被這麼一突然襲擊搞得面紅耳赤,于澄瞪了長琴一眼,扭過頭道︰「藥在哪?」
「小澄莫要心急,難得你願陪我出來一趟,就此走走也是好的。」長琴微笑,湊近的面容上溫柔笑靨清晰見。美人當前,實在是難以抵擋,于澄忍不住湊近親了他一下,然後迅速退開。
長琴愕然,手撫上被親到的地方,一抹艷麗之色染上臉頰,于澄看得明白,一副得逞的笑。
長琴無奈,「莫要胡鬧。」
「我怎麼胡鬧了,難道還就許你偷襲了?」看長琴還想再說些什麼,于澄笑著扭頭就跑,「我去這邊找找看,待會兒見。」
直到確認自己出了長琴的視線範圍,于澄才停下來,手撫上胸口長出一口氣。不管是被長琴調戲還是調戲長琴,感覺都是自己吃虧。為什麼呢,明明已經和長琴親密到了那種關系,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如今就差一個婚禮,為什麼就算是簡單的視線對視也還是會覺得臉紅心跳?萬年少女心什麼的未免也太過矯情了,就算是解釋成真愛也還是感覺好害羞~
啊啊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于澄搖搖頭,彎下腰來專心尋找藥草。
其實這邊應該也沒什麼東西,只是剛才那麼說了她也不好直接跑回去,聊勝于無,沒準兒還能找到些意外之喜呢。
一邊這麼想一邊搜尋,突然听得「叮」的一聲,像是踢到了什麼。于澄看向腳邊,卻沒看到該有的東西,她詫異,伸手去模,然後臉色一僵。
等等,這,這是——抬起的手近乎顫抖,她看著那熟悉的要命的東西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思念和久別重逢的喜悅。
那遺落在草叢中,被她踢到又被她撿起的東西,赫然是她失散多年的眼鏡!
好感動!好激動!啊啊啊她想去跑圈!
「先,先生……先生!長琴先生!長琴!快過來!」急于跟人分享這難以抒懷的喜悅,于澄喊叫著,一邊手忙腳亂的擦拭著髒兮兮的鏡片,然後站起來,迫切的等待長琴的身影。
長琴听到于澄這般激動的聲音,心頭一驚,忙循聲沖去,卻見她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手里拿著什麼,正一臉狂喜的看著他。
他先是松了口氣,看她樣子又覺好笑,雖是在靠近,卻沒了最初的急迫。
「何事?」他笑,心道這丫頭如今越的不穩重了,回去要好好說說她。
「我的眼鏡找到了!你看,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東西!啊啊好高興啊眼鏡你終于回來了!」于澄抱著眼鏡轉了一圈兒,然後對著長琴道,「戴上我就能看清你了,等一下,我馬上戴給你看!當當當當——」
她忘乎所以,緩慢而鄭重的戴上眼鏡,睜開眼楮。
世界在她的眼中瞬間清晰,她第一次這麼清晰的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眉眼含笑,笑若春風。
然後,世界在她眼中晃了晃,她一愣,忙扶好眼鏡,再一看——
眼前台燈光線明亮,桌上攤開的練習冊還有一半空著,筆沒蓋蓋子扔在上面,一旁的草稿本是熟悉的公式。
這是,怎麼回事?
是做夢嗎?
她愣愣的回頭,看到的是許久未見的宿舍,舍友們都背過身寫著作業看著書,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狀。
她掐了自己一把,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那厚重的冬裝,出門時長琴親手系上的斗篷也還在。她坐下,神情木然,張開的嘴忘了合上。
找到眼鏡就是自己在那個世界的終極任務。
當初的一句戲言,如今一語成讖。
也不是沒想過要回來,最開始的時候,一直都在想。然後,慢慢的,次數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是在想怎樣讓長琴喜歡上自己。再後來,已經坐下了決定,要一直一直和長琴在一起。
明明已經做了決定,為什麼還會回來呢?
那長琴呢,自己出現在這里,在他看來又會如何?是自己憑空消失?還是倒地身亡?
而自己,現在卻是在另一個時空,大概,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明明,明明才是第一次那麼清晰地看到他,卻就是最後一面了嗎?
空白的練習冊有什麼意義,空白了近一年的時光重回這里又有什麼意義,明天該怎麼辦,這些事于澄無暇去想,她的腦海里滿滿的全是長琴最後溫柔的笑容。
眼淚突然涌了出來,她一聲不吭,關了燈爬到了自己闊別許久的床上。
有舍友注意到她,回頭︰「橙子你要睡了?這麼早,作業寫完了嗎?」
「恩。」她含糊的回應,拿被子捂住了頭。
「你不舒服嗎?」舍友追問,她不再說話,舍友沉默許久,說了句「好好休息」便再沒有說話。
好冷,只有自己一個人,真的好冷。
身上的衣服甚至沒有月兌去,外面還蓋著被子。春夏之交的天氣,她這麼躺在床上,在宿舍里,關系密切的朋友們全在身邊,手機就在枕頭旁邊,打開,父母的電話隨時以撥通。
是她就是覺得冷,徹骨的寒意。
長琴……
作者有話要說︰所有的離別都是為了以後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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