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谷雨一趟一趟的往屋子里搬東西,肅肅略微有些吃驚,她本以為自己的東西都在原先那輛馬車上,誰知道竟然搬到了現在這輛馬車上,不過東西不是她收拾的,再說她原先用的物品也因為是被趕出皇宮的而不能攜帶,到底這些東西最開始是放在哪里的肅肅自己也不知道。想多無意,與其糾結真相不如想著接下去怎麼生活,再說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是松了口氣,還是郁結在心,最終結果也不過是接受自己被留下來的現實。
這個時代的太子被廢是不能留在京城的,因為各有各的封地,要滾也要滾回自己的封地,省得被皇帝老頭看著眼煩。這樣的情況其實是把雙刃劍,如果在皇帝老頭的眼皮底下,那想自由一點是完全沒有可能,但也不至于過的太慘,當然前提是皇帝老頭還有人血脈之情,而被送回封地那就難說了,看管的是地方刺史,頂多給你個長史支配一下,這天高皇帝遠的,萬一真存了不好的心思,那死是分分鐘的事情,到時候直接報個某庶人不堪受辱自盡了,就算皇帝听到了,最多給點鱷魚淚,然後就放到腦後去了,反正人家也不缺兒子。不過同時,去了封地圈禁也有它的好處,起碼要對比戒備森嚴的京城,要相對寬容些,特別是這個時期的人們對于曾經的封地王是有著一種肅肅無法理解的忠誠,除了那些本來有主子的高官,可以說只要這片封地皇帝沒有將它送給別人,那麼哪怕太子已經是庶人,他就依舊是這片土地的主子,畢竟血緣是更改不了的,再加上這些忠義的家臣總會有點令人費解的執著。當然,現在太子失蹤,這最大的好處怕就是落在還有封號的肅肅身上。
自古就有人因為自己所居的封地名而改姓,就更別說為了個從未謀面的所謂主上而出生入死的,雖然肅肅這個生活在前世那個信用低谷的發達時代並不能理解這些愚忠,但這並不妨礙她從這個朝代的過去看自己的未來,皇室的歷史上有因為氣節當然也有可能是被人害的,生生絕食而死,也有因為與封地人民感情交融,哪怕名為圈禁,私下也依舊過的很平淡幸福的,更有在封地忍辱,之後奮起造/反可惜沒有成功,卻輝煌一時的。肅肅沒有什麼大志願,更沒什麼皇家的骨氣,這就好比她突然中了頭獎,結果先給你體驗幾天做富豪的生活,然後再告訴你,只是體驗而已。即便有遺憾沮喪,但絕不至于上天台排隊那麼夸張,畢竟骨子里她就是個平頭百姓,現在不過回歸現實,再說還附送一個十項全能的谷雨不是麼?
接下來怎麼生活是個問題,還有她要面對的那麼些個女人更是問題,之前就算說是貶成了庶民,但還是允許這些有身份的女人身邊帶著貼身宮女的,當然良悌以下是孤身前往,就別想著有人伺候了。再加上除了肅肅外,那麼多位太子的女兒,雖說沒了皇女的身份,可人家肯定也要人伺候,本來肅肅身邊應該是四個宮女兩個太監的,因為首先她還有封號,其次她是太子的嫡出女,所以其余的女兒身邊有個宮女也就不稀奇了。這板著指頭算半天,光宮女就嚇死人,別提各位主子還有侍房的宮女,幾百號人肯定跑不掉,這還是大部分被留在宮里後剩余的人數。
人多是非多,這里頭除了女人就是太監,陰盛陽衰不說,長久下來肯定又是一筆糊涂賬,哪怕漸漸形成了村落,這里頭沒有男人,總會讓大家閑著沒事找事干。更何況,圈禁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那是來勞動改造的,最直接的就是和軍隊掛鉤,一些軍需什麼的,你們這些不事生產的娘們就能那麼干耗著糧食?肯定要壓榨點剩余價值,反正這都是太子的人,也不可能送去軍隊給軍人們解決婚姻大事,還不如干點實際的,有點好處。
再來,圈禁另外一處苦楚,就是口糧問題,也許你在京城里一頓飯恨不得花個幾十上百兩銀子,幾乎能供養一個村子好幾十年的生活費用,可到了這里,除了肅肅外,差不多一視同仁,也就是說,你身邊伺候你的宮女指不定和你每天用的飯菜是一樣的,而且還有可能你根本吃不飽。想吃飽,吃好?可以,拿錢來,或者你手里的活計能做出彩來,抵上銀錢。這也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惦記太子的安家費的原因,圈禁圈禁,完全與世隔絕,你想與外界聯系甚至連吃口飯都需要守軍松松手指,這樣的憋屈,別說那些高高在上的妃嬪們,就連有體面的宮女都有想死的沖動。也難怪不少受不得苦的嬪妃會在圈禁和冷宮里發瘋或是死去,物質與精神雙重的折磨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承受的。
喘氣、吃喝拉撒、生病成長,這都是將來只能在圈禁地里經歷的事情,肅肅不怕別的,就怕得病,帶來的隨行人員里根本不會配備醫生,再說草藥供應也是個大問題,現在不用她費心去想,就能預計到這個圈禁地里將來會有多少生命流逝。
可是,她管不了。
從她爹帶著娘和錢跑了那一刻她就知道要糟糕,別和她說什麼她年紀還小之類的屁話,皇家從來就沒有年紀之分,十多歲踹死四十多登基的不算少,再說太子所謂正統嫡出只有她一個,那些女人不沖著她開火難道還互相撕咬麼?根本沒有利益。以她的封號說是養著這些女人也不完全是個玩笑或者危言聳听。她要是做的好,玩的一手的好平衡,那麼她會是這里最高的存在,如果她要是玩砸了,那幫子女人吃了她都不奇怪。
揉揉臉,求放過,她還只是個孩子。
「東西都放好了,姑娘要去看看麼?」谷雨干完體力活,微微有點汗意,所以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肅肅不遠的地方。
「看吧。」不看能干嘛?
打開專門放東西的新一代「倉庫」,肅肅很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存貨,有布料有干貨,還有些藥材,量都不是很多,但是符合她公主的稱號,所以並沒有人沒收什麼的,一輛馬車上能裝的東西有限,如今這麼多東西已經算是極限,肅肅原本並沒有抱太大希望,這算是給她回了口氣,讓她能多喘息幾天。順手打開一個好像是裝書的箱子,微微推了推,沒有推動,肅肅從里頭翻了翻書本,覺著有點奇怪,就看向谷雨。
谷雨直接將書都拿了出來,再一提那箱子,居然還覺著重。果斷的,肅肅關上了房門,關上了窗戶就讓谷雨起開了箱子的最低層,不負眾望,里頭雖然沒有銀票,可有金珠,有大有小,但都是硬通貨,不像銀票那樣說不定哪天就不給用了,再說這些金珠,金豆,金米按照大小的不同,日後用處也不同,但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只拿出一小袋金米放進荷包里,肅肅讓谷雨將隔板還原,然後將一些雜物和里頭的書互換,再封了箱子塞進最里頭,外頭到放上布料和藥材,起碼到時候要真有人搶,也不會有人要那些雜物的箱子。
手里有了錢,肅肅卻越發沉重,不去想這些金貨的由來,她更擔心的是這些錢將來怎麼花出去,她已經對外很明確的表示太子那丫的混蛋帶著所有的錢跑了,那她就絕對不可能再變出錢來,不然就永無寧日了。
「這些東西封了吧,以後該什麼待遇就什麼待遇。」肅肅相信,好長一段時間試探都不會停歇。
谷雨是公主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絕對不會違抗,再說他心智過人,連肅肅這樣的腦子都能想到的問題,他如今只會想的更長遠。比如公主的娘怎麼突然病重到要隔離女兒,原本東西是在另外一輛馬車上的,怎麼會突然都在他們的馬車上,再比如那箱子書還是他當初整理好放在東宮的小書房的,是公主曾經喜愛之物,可當時並沒有那麼重,也就是說那些金貨是後來放進去的,可為什麼要放在公主的書箱子里,是意外,還是根本就是有人預計到公主現在的境況,為了她以防萬一。不論怎麼想,谷雨都覺著心酸。
然後,下面要做什麼?
谷雨在宮里學伺候人的功夫那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沏茶倒水,按摩講古,伺候穿衣吃飯,出行仗義,哪怕勾心斗角耍狠蠻橫都略有小成,就更別提他身為貴公子的附加屬性,君子六藝。他可以與你在美景中烹茶煮酒,摘露取雪,也可以如最貼近的宮女那樣從頭到腳伺候到你仿佛動一動手指,就可以心有靈犀。可是眼下要干什麼,他卻一點頭緒都沒有。空空的屋子,只有簡單的木床,這個還好辦,隨行帶了衣服被褥,可其他的呢?沒有御膳房,沒有東宮女官,甚至沒有跑腿的小太監,普通到連下人都沒有生活,谷雨傻眼了。
「谷雨……」肅肅有些不忍道。
「姑娘?」
肅肅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果斷死道友不死貧道,繼續道︰「去砍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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